地下研究所里，水蓝星首席执政官魏尧摆弄着光脑，朝萧秋翡笑。

萧秋翡看了他一眼。

容貌俊朗的男人朝她露出爽朗的笑容，不像个政客，更像个军官。虽然萧秋翡知道这两者并无绝对的界限。

她利用楚凤临的直播间和研究所的信息说服了魏尧，把这件事的利益摊开了摆在这个无利不起早的政客面前，换来了这一刻的胜利。

魏尧对她很客气尊重，态度也很让人亲切，很容易让人把他当成一个可靠的朋友，向他交付信任。

但萧秋翡很熟悉这种有目的的亲近。

她代表着第一军区，本身实力出众，又在揭发第二军区的过程中居功甚伟，即使是再没有眼见的人也看得出来她未来前途无量，魏尧也有一定的军部背景，和她打好交道绝对没有坏处。

魏尧年纪轻轻、综合素质也很高，跑到水蓝星这种偏远星球做执政官，当然不是为了养老。他有自己的升职计划，千秋城就是最好的东风，等到论功行赏的时候，只要她愿意为他多说几句好话，他这一步自然走得更顺更快。

萧秋翡不排斥这种有目的的亲近，但也没多喜欢。

事实上，魏尧下一步想要往上调动，很有可能会通过这件事借第一军区的力，而如果第一军区想要接手h博士的研究所、换皮重建的话，魏尧这个第一接手人很有可能成为帮忙掩盖痕迹的直接经办者，所以在水蓝星被联邦接手前，魏尧的目的暂时达成了，萧秋翡却还没有。

他们的利益并不一致，而萧秋翡已经学会了直面这种冲突。

她本无责任为旁人的选择负责。

“我不知道第二军区的星级导弹会不会来，”萧秋翡抬眸，楚凤临意态娴熟、谈笑哄骗钟彦的画面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朝魏尧回以一个更克制、更礼貌，但不减亲和的笑容，像是玩笑，“但如果我们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关掉信号屏蔽器，直接联系上中心星域，那对于第一军区来说，我们才是一枚星级导弹。”

她看似玩笑，但话里有话。

魏尧顿了一下，露出轻微的惊异之色，琢磨了片刻，试探着问她，“……萧少校的意思是？”

萧秋翡看着他，缓缓勾起唇角。

她不知道，在原文里，眼前这个即将被她忽悠的男人，曾在她最惨淡的日子里给她希望，成为她的丈夫，他们相互利用，爱和利益拥抱着挣扎过一生。

即使她知道，也不会犹豫，更不会回头。

从她离开千秋城，重新踏上土地的那一刻起，她就已决意走上一条她从前并未想过的、全然不同的道路。

“六十年前，星际联邦一共发生了两件大事，这两件事的影响非常深远，可以说重塑了联邦的方方面面，具有重大意义。”

光脑屏幕里，刚刚获得“楚氏教育金奖”的著名近代史教授激情澎湃地对着镜头讲授公开直播课，题目正是围绕着为他捧回奖杯的学术著作《精神力具现化与联邦军制改革》展开。

“第一件大事，就是以著名精神力学家楚凤临为首的精神力具现化研究，开启了精神力研究的新阶段，对生物学、人体研究学等多个领域来说，有着划时代的意义，影响了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教授笑，“大家也知道，联邦最高学术奖项楚氏奖，正是楚凤临设立的，她去世前，捐出了全部的财产，成立了楚氏基金，专门为联邦最新最高的学术成果颁奖。奖项涉及的范围包括了数理、教育、文学等多个领域，可以说是联邦近代学术文明史上不可抹去的重要人物。”

屏幕上划过一张张关于楚凤临获得奖项、受到采访的记录图片。

“我这里摘录了她二十四岁后获得的部分奖项荣誉，而她所获得的远不止这些。这里面的任何一个奖项单独拿出来，都是足以让一个年轻教授在评职称时如虎添翼的荣誉，但放在她的生平介绍中，却如此不起眼。”

教授感慨，“在最强势，也是她的经典论文之一发表的那一年，有人统计过那一年全星际联邦的相关奖项，其中有87%的最终得主都是她，而她的提名率则是史无前例，恐怕也将后无来者的百分百。当时的人们甚至是迫切地把奖项捧到她的面前，沾一点新思潮的光，赶上这波科技的飞跃潮流。”

“这位同学，你可以告诉我，你现在正在那个星域吗？”教授弯腰，问坐在他面前的一个学生。

他得到了一个足够的遥远的答案，和中心星域十万八千里。

教授笑着点点头。

“如果没有她，今天我们的星网便不可能链接精神力，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为大家提供一个网络空间供精神力进入，开辟虚拟世界。我今天也就不可能站在这里，和不同星域的大家共处一个课堂，想要和你们握握手都碰不着。”教授笑着，伸手和他面前的学生握了握。

他收回手，也收回笑容，神情变得有些严肃，那是对先驱者、盗火者最自然的崇敬，是对强者的敬意，也是历史文明下游对上游的感激。

“如果没有她，我们的力量便只能困于肉.体，行尸走肉，被桎梏，无法超越羸弱、追求更高的层次。”

“无怪乎人们称呼她为学术界的征服者。”

教授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又笑了起来，“我个人是从来不掩饰我对楚凤临的推崇的，得到楚氏奖发表感言的那天我就没掩饰过，大家应该都知道了——”

他说完，课堂内一阵哄笑，正身处无数个不同星球、不同星域的学生此刻，通过精神与网络的嫁接，为教授这曾经登上过星网热搜的大实话而笑。

“不过——”提高了音量，压过这阵哄笑，教授笑着强调，“我必须得声明，我推崇楚凤临，不止是因为刚才说的这些原因！”

他显得有些风趣，“或者说，刚才那些不是我格外推崇她的全部原因。”

“事实上，你越是了解楚凤临这个人的生平，你就会越惊讶——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种全能的人生赢家的？？”教授夸张地说，“我是说，她二十二岁以前是当时最有前途的军部新星，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也是很有可能成为军部大佬的人，结果她出意外了，但这意外反而成全了她，她成了著名的学术大魔王，文武双全，打遍军部和学术界啊。”

台下的学生们纷纷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