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就这么算了?”他越想越不甘心。
“怎么能算了呢?”楚凤临反问。
越乔没懂。
楚凤临微微一笑,“大战之后,当然是封赏,那些袭击者的人头,自然就是赫赫战功的依凭。你平时打赢了仗怎么讨赏的,自然也怎么把人头交上去就是了。”
古来战场上计战功,尸体不便携带,往往割了头,战后去讨赏,越家军是久经战场的军队,对待这群袭击者也统一割头计算战功。
“讨赏?”越乔狐疑。
楚凤临直接点明。
“把袭击者的人头送到行在去。”
越乔瞪大了眼睛。
“就说有孙缪旧党意图行刺天子,扰乱大梁朝堂安定,被你提前发现,当场铲除,特来请功,请天子定夺。”楚凤临手把手教越乔,“如今我被封了大长公主,你却只是个杂号将军,毕竟是越家之主,看上去不像样,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讨个一官半职,抬抬身价。”
职场菜鸟越乔被她惊呆了。
孙缪旧党?行刺天子??
陆家什么时候成了孙缪旧党,这群人又什么时候行刺天子了?还扰乱大梁朝堂安定?
这黑锅推得也太狠了吧?
他们离行在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蠢货。”楚凤临一点也不客气,厉声训斥,“话都与你掰扯清楚了,你还得我一句一句教。”
“你、我、天子如今荣辱与共,利害一体,刺杀你我,与刺杀天子又有什么区别?”楚凤临冷笑,“至于孙缪旧党——这个时节来刺杀你我,纵然不是孙缪旧党,做的也是孙缪旧党的事,归为一类又有什么好奇怪的?连请功也不敢,你义父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的磨叽人!”
越乔被她骂得像个孙子一样,一句也不敢顶嘴。
自从被越镀收养、成为越家军的少主公后,越乔就再也没有受过这样的气了,更遑论被骂得狗血淋头还无法反驳?
他心里很是憋屈,但又觉得楚凤临句句都是金玉良言,知道对方事手把手在教他。
发火不该、反驳不能、拂袖而去更是离谱,他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唯唯诺诺,“我这就让他们送去行在。”
半晌,又没话找话,“现在你是大长公主了,是打算要和茵娘一起搬出越府吗?”
问出这句话,越乔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主意,如果楚凤临真的要搬走,他无论如何都要制止——且不说义父尸骨未寒,遗孀就收拾东西散伙,说出去不像话,最重要的是,现在楚凤临已经和越家绑在一架战车上了,楚凤临这个大长公主就是越家权势的体现。
所以,楚凤临必须住在越家。
然而,楚凤临不仅没有点头,反而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我为什么要搬出去?”她理所当然地说道,“如果搬出去,万一下次还有刺杀,谁来保护我?”
这完全出乎越乔意料。
“呃……”他噎住。
“要是我死了,对越家声望打击可大了去。”楚凤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你说,光只是这邺都,今晚有多少人会想我死?”
越乔默然。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惊觉,“天子在行在是否安全?”
越家如今的权势,一半是因为手中掌握了强兵,另一半则是因为今天楚凤临出人意表的行为,让天子顺势表态信重越家,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
万一今晚出了什么事,天子没了,那越家可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欢喜一场了。
越乔越想越是忧心忡忡,“万一有人强行闯入行在,劫走天子,又或者弑君犯上,那可怎么是好?”
就行在那个低矮的小破墙,能挡得住谁啊?
想到最重要的筹码有可能被横刀夺爱,他简直想招呼银甲卫重新上马,去把天子抢回越家,重重保护起来。
“那对我们来说,岂非更好吗?”楚凤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今日一过,名正言顺,只要有我在,越家就是天子当众承认倚仗信重的肱骨、中兴重臣,这谁都否认不了。如果有人劫走天子,那就广发檄文斥责劫持者,然后借着勤王的名义统筹兵马、壮大自身,经营这块地盘,其间不管对面怎么借天子名义痛斥我们,全都斥为矫诏,等实力强劲了,打上门去把人抢回来。”
头上没有皇帝掣肘,大刀阔斧地搞基建,也很好啊。
“这,这……”越乔目瞪口呆。
楚凤临望着自己的便宜好大儿,语重心长,“路子这么宽,可别走窄了啊!”
乌衣巷,行在,夜已阑珊。
“咚咚咚——”
嘈杂的马蹄声踏破夜色,乱哄哄打破万籁俱寂,将整条乌衣巷的人家尽数吵醒,家仆睡眼惺忪,匆匆忙忙地赶着凑到门边,瞧一瞧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谁敢在乌衣巷深夜发出这么大的动静?
轻骑停在了行在前。
为首的银甲军士翻身下马,“咚咚咚”敲响门扉。
过了一会儿,门“嘎吱”一声开了。
“越将军麾下,奉将军之命,特来报予天子与太后。”银甲军士的声音冷硬如刀锋,“大长公主与将军路遇孙缪旧党意图行刺天子、作乱犯上,将其擒杀,悬其头颅,命属下交予陛下处置。”
说罢,一震银甲,身后数十银甲卫齐齐立正,金戈交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