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究竟要在沈家当个什么差事,踟蹰再三,姜满都没能讲出口。
吴游充作面首之余,还有许多公干;姜满一介女子,若要物尽其用……
沈问会叫她去做些什么?
次日,吴游亲自为姜满赶车。姜满知道他一定是有话要说,便坐在车厢最外侧。
两人隔着一张帘子,随车马行走,人多时闭口不言,人少时便闲话几句。
姜满留心听着吴游的每句言语,揣摩其深意,但到底所习甚浅,许多时候觉得自己想得少了,偶尔,又觉得自己忧虑太过。
终于,吴游道:“昨日小生实在疏忽,竟叫人惊扰了姜小姐。给您赔个罪。”
“哪里哪里,是妾身唐突,莽撞了些,还要多谢吴大哥与那两位随从的叔伯解围。”姜满听了这话坐立难安,明知吴游看不见自己,仍在无知无觉间敛了衽似要行礼。
“今后姜小姐怕是常常在外走动,邻近伺候的难免有不周全的时候。若是什么不知道轻重的人向您搭话,您只说自己是沈家的,想必能少些烦恼。”吴游的声音从帘外传过来,“倘若听了此言,还有人细问,若不是吃酒吃得昏了头,那就绝非一般人等。届时,您便伺机周旋,必要的时候自报家门,说是沈女史的身边人。”
姜满听着,对自己前程愈发担忧,仍道:“是。多谢吴大哥指点。”
吴游应了一声,末了,一声轻叹,若有似无。
姜满正犹豫着要不要问,吴游却已开口,显然不打算卖这个关子:“只是,这话一出来,姜小姐恐怕要受些口头之苦。以小生浅见,这样的事却免不了,姜小姐迟早有显露名声的一日,女史毁誉参半,落到您头上时,怕是只剩毁的那一半了。”
姜满慢慢道:“女史行事大胆,临安有些人看不惯,也是寻常。”
吴游大笑起来:“到底是深闺小姐,话说得太含蓄了。”
“冒昧了。”
仅仅是在闺阁之中透过管事的打听,姜满也知道沈问名声不好、常惹争议,由此可以想见,外界风传,又恶劣到何种地步。
“临安有一句话,姜小姐请听。”吴游道,“女史若化男身,他朝必为奸相。”
姜满一惊。
这是诛心的话。
有没有实证暂且不提,但换作是个别的女子,仅仅是这样一句恶评流传于坊市间,即便自身清白,怕也要被家中逼得自尽、以全门楣。
“这话出自一个赶考的士子,当年他名落孙山,散尽千金,在丰乐楼买醉。凭一句酒后的荒唐话,却在京官中博得些许虚名。他如今做了一位实权者的门客——这话却再不敢说了。”吴游言语间带着些笑意,“他不敢说,旁的人却敢引用,临安的情况,可见一斑。”
姜满仍暗暗感到心惊,犹豫道:“这事女史知道吗?”
“当然知道!”
“听吴大哥的意思,女史并不介怀?”姜满话毕,却另有一番想法。
沈问知道,那余下的沈家人,恐怕也是知情的。
家中出了皇后,虽然富贵,但也要步步谨慎。
这一家子难道都不在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