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谦恭的陪笑,却也一问三不知,姚太太怏怏地走出厅,恰瞧见范秘书站在壁角,叼着一根烟卷,一个清洁工推垃圾车经过,他把甚么抛了进去。
“范秘书。”她走近,开口问:“你怎在这里?姚先生呢?”
范秘书道:“姚先生和李参事去隔壁的咖啡厅谈公务,姚太太有啥事体么?”他抬手拈着烟卷中段从嘴里抽离,吐出个白蒙蒙的烟圈,不客气地朝她扑面袭来。
姚太太有种不被尊重的窘怒压在心底,表面却不显,甚对他还有些忌惮,摆手佯笑:“哪里有事体!是秦先生来问我,我就四处寻寻看,能给他个明话最好。”
范秘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恰司机过来,给姚太太鞠躬:“太太也在这。”又朝范秘书催促:“先生让你快点,他要走了。”
范秘书把烟蒂扔落在地,皮鞋底子用力搓踩两下,拔腿率先往前,还是司机给姚太太再鞠躬,道太太走了,匆匆随在后面跟上。
晚间秋雨淅沥淅沥态势渐猛,英珍回到院里时,头发衣裳都湿了,窗户里黑洞洞的,因为晓得主人三口赴宴、一时半会难回,佣仆都不晓躲到哪里闲混去。她进房捻亮灯,拿了白棉巾往床沿一坐,却不是擦身上的雨渍,急忙脱掉皮鞋,拿起一只打量,尖头,细细的跟儿,市面最流行的银皮,镶嵌簇成花状水钻,正合脚,穿着也不磨后脚跟,但价钿想必不少。
英珍小心地把沾染的泥污拭干净,再去清理另一只,慢慢顿住,想着这是姚谦买给她的,实在有种难以言喻地讽刺意味,她突然觉得无趣极了,胡乱擦了两下,从盒子里翻出一双呢绒布鞋,再把这双皮鞋放进去,眼不见心不烦。
鸣凤捧着铜盆热水进来,笑道:“我在外面瞧屋里灯亮了,晓得是太太回来。”
英珍换了旗袍,盥洗后,坐在妆台前梳鬈发,怔怔望着镜中自己,她想起甚么,放下象牙梳,捞过手提袋在里面翻找,取出一管药膏,范秘书给她鞋的同时,还有这个,他说:“姚先生让你用这个涂脸,淤青好的快!”他连这个都注意到了,她再凑近镜子,仔细看还是能见五指山曾经凶暴的痕迹,甚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鸣凤正在整理床铺,忽听院子里有人问:“五奶奶在么?”她出去一看,一个人打着伞站在院央,是老太太房里的李妈,便问她:“有啥事体呢?”李妈笑道:“自然好事儿,要当面跟五奶奶讲。”
鸣凤道:“你等着。”进来跟英珍说了,英珍便让领她进房,李妈进来笑着请安,见英珍正往半边脸颊涂药膏,再轻轻打圈揉着,遂问:“奶奶的脸怎么了?”
英珍冷笑道:“五爷听闻老太太那柄如意丢了,又说我那不争气的嫂子去过老太太的房,便要把我屈打成招呢!”
李妈讪讪笑着:“喛,奶奶娇滴滴的雪容花貌,五爷还真能下得去手。如今好了,老太太的玉如意找着了,可还了娘家嫂子的清白。”
英珍听得刺耳:“你这话说的,合计找不着就是我嫂子拿的?”
李妈拍了自己脸一下:“瞧我这张笨嘴,尽得罪人。”把一包燕窝递上,陪笑道:“老太太晓得奶奶因此受了气,命我送来这个给你补身子。”英珍淡道:“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