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爹娘车祸的案子也拖到以在,以前去问还多说两句,如今见到我,像见到瘟神似的,负责案子的郭警官在敷衍了事。”
桂巧看向英珍道:“今日来除了拜年,也想姆妈跟阿爹说一声,我想见他,不晓怎地,我打电话,他也不接,寻那位范秘书,只说在忙,一直不得闲。”
第72章
英珍问:“你找他做甚么?”
桂巧理所当然的语气:“他是我阿爹呀!”又道:“我要拜托他跟警察署打声招呼,督促郭警官尽心办事,他的话最有用,车祸案子定能很快水落石出。”
英珍慢慢噙起嘴角:“你的阿爹?你的阿爹不是我哥哥?!”
桂巧听得怔住,略显迟疑:“姆妈这话甚么意思?认我是亲生女儿的也是你们呀?”
英珍嗤笑一声:“你们以为有当年那块裹孩子的布、就能弄耸我把你认下?未免小瞧了我!”
“姆妈你把我弄糊涂了。”
“你或许不知,在苏州有个古俗,但凡生下夭折的孩子,母亲若还希望她投胎到自己肚里,就会在她肩膀处烙个火印,你,那晚洗头时我仔细查验过,并没有!”
桂巧听得脸色大变,终是年轻,难捺慌张,却又不解:“既然认定我非亲生,怎地还要认下呢?”
英珍冷冷道:“我就想看看隔了二十年,你的阿爹姆妈是否有了长进。真令人失望,竟一点没有变,这到底是报应不爽还是死有余辜?还有你,桂巧,无论此事你是否参与,我不想追问,嫁给周朴生为妻,已替你达成心愿,但奉劝一句,勿要如你爹娘那般一山还望一山高,安份守己,好自为之罢!”
她说完这番话时突然笑了,桂巧却觉很是狰狞,心底大为可怖,不由站起,夺路而逃,却听她在身后又道:“日后勿要再来找我,也不要去打搅他!惹恼了谁,都没你的好日节过。”桂巧的脚步慢下来,在门槛处立定再转过身,外面是阴天气,房里也没捻亮灯,光线能见的昏蒙,这位姑奶奶穿着豆沙绿的丝绒旗袍,鬈着卷发,面容隐在暗处模糊不清,抻腰挺直,姿容优雅,象月份牌上静止不动的女郎,唯有耳上的一串钻石坠子在微晃,才恍然方才说话时总有白光闪过眼目,弄得她心不定,却是钻石在闪耀。
桂巧想起阿奶,幼年时常见她坐在堂屋八仙桌一隅,夏摇白团扇、冬捂暖手炉,满面烦恼的望着天井四方地,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她死的早,临去时还在骂这位姑奶奶不知检点、冷酷心肠。让她手上沾过血,造了孽,半生也不安生,如今她是真的见识到了。
桂巧道:“关于姑奶奶那早夭的孩子,怕是有件事儿你还不知晓。”她话里带着恶意:“阿爹挖坑时,孩子确实活了过来,姆妈还喂她喝米汤,可怎么办呢,左右都留不得,替她换上新裹布,再抱去给阿爷和阿奶处置,隔夜一早,阿奶把孩子给了阿爹,命他去埋掉。姑奶奶怪这个恨那个,你最该怪得、恨得应是你自己,别拿我们为虎作伥的,就你最无辜!”朝地上啐一口唾沫,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知过去多久,英珍仍旧一动不动地坐着,桂巧的话对她无疑是最沉重的打击,鸣凤进来问她要开饭么,原来已近至中午,她似才惊转回神,腿脚发软站不住,扶着鸣凤的手没走两步,却“哇”一声,肚里翻江倒海,吐得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