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凌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被安慰到,只觉得自己八辈子都没扯过这样的道理,如今硬将大道理凑起来去安慰他,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她见段宁一言不发,只是沉沉瞧着自己,心想或许是力度还不够,她得再编几句才成,段宁却忽然朝她伸出了双臂,将她圈进了怀里。
这是同昨儿夜里屏风后的搂抱不同的,这次不是密不透风的禁锢,而是寻求依靠一般的求助。
“几年前,父亲也是任大理寺卿,却遭奸人陷害,被天子下令贬到西北。那时候倒还好,不过是西北地方荒凉些,段家有几代人的积累,去了那种地方,日子反而比在京城更奢侈。”
他的手只是轻轻按压在她的背后,把脸埋进了宋凌的颈窝处,高挺的鼻梁贴在她颈间细白柔嫩的皮肤上,呼出的热气将她的心里都打湿了,他没了别的动作,只是这样抱着她,先是轻笑,随后是一声极重的叹息。
“我父亲为人精明算计,京城离得那样远,他照样笼络了人心,没出几年,朝廷又变了次天,朝廷中大多都为父亲伸冤,天子便细查了几年前那事的由来,最终冤案平反,一封书信将我父亲唤了回去,为体谅他几年来漂泊在外的苦日子,一回京便又任命他做了大理寺卿。”
宋凌吸了口气,“那?”
段宁继续道,“他便自己回京了,携走了家中能带的,风风光光回京走他的仕途。”
原来是这样。宋凌一言不发,呆呆站了半晌,又恍然发觉自己不能在这儿干站着,于是抬手也圈住了他宽阔结实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
“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我倒觉得我们二人之间,我才是那个一直在与别人道别,到现在都没有落地生根的。”
他阖上眸子,睫毛轻扫过宋凌的后颈,挠得她痒痒的,她却一动不动,听着他的声音就贴在自己的耳畔,他的声音那么轻,那么小,只有她能听得到。
她在心疼的同时,竟因此有了种自豪感,她身旁的这个人不管有多好,那都是她的,他的这一面,无助颓败的这一面,只给她看,只叫她抚慰。
她也微微偏头,声音放轻,“怎么没有落地生根?你不是有宋家么,你以后都是宋家的人的。”
“嗯。”他的声音更加沉闷,“可我再也不是段家的人了。”
宋凌的心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咯噔了一下。
也是,无论他将话说得多么决绝,他多么厌恶段家的人与生活,他都始终是段家生的,段家长的,那层淡薄的家族亲情即使是还不如纸那么厚,也是他一辈子摆脱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