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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驿馆的时候一轮残月上了树梢,夜已深沉,定柔站在窗前望着朦朦月色,明明已立了夏,身上却总觉得寒,指尖发凉,宫女取了莲蓬风衣来围上。

皇帝大步流星进了屋,定柔忙吩咐将暖笼里的饭菜摆出来,将汤热一热,又亲手拧了个热手巾把递给丈夫,皇帝满身疲惫,擦了擦脸,却是胸口如填锆石,半点胃口也无。

定柔也没胃口,叫宫女撤了晚膳,将灶台上煨着的五仁薏米茶取来,这个是师傅药膳中的一味,用的核桃仁、牛骨髓油、甜杏仁、松子仁、黑芝麻仁、花生仁,加生薏米碾磨数次,制成茶饮。香甜可口,可以黑须发,安五脏,清目养神,常吃对他的头疾有疗效。

皇帝携着她的手坐到了床榻边,揽抱入怀,吻着额头,沉痛的声音道:“今天吓坏你了,跟着我受这样的惊吓,险些丧了命。”

定柔慢悠悠地摇了一下头,抚摸着小腹,那儿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在冒芽,她诚挚的语气:“我是你的女人,理应与你祸福与共。”

皇帝呼吸一滞,贫瘠的心田霎时被甘泉浇灌。

她眼睫微微湿濡,目光充满自责,低落地说:“我现在才知自己有多愚昧,从前在山上,你每天来皆是冒着安危,我却那样任性,总是伤你。此时才知,我竟是个狭隘浅薄的女人!”

他凝视着那柔美的面庞,胸口怦怦地跳跃,这一夜枯槁的心有了知觉,在她之前,他见惯了尔虞我诈,见惯了刀光剑影,一颗心早已冷硬如坚石,从来不知自己的心会那样炽烈地跳动。

她依偎在肩头,纤纤柔荑抚摸着他的脸颊,有炸药留下的微小伤口,下颔胡茬点点:“告诉我,这样的事情你遇到过很多次对不对?生死存亡仅在片刻间。”

他下颔贴着她的头发,默了片刻才道:“从鸿蒙记事起,没有一百次,也有九十九次了,下毒,行刺,媚术,那年在衡州求学,不过一年光阴,三百六十五天,每隔一两日便要来一次刺客,每日的入口的膳食和饮水都是侍卫尝过,医者验过,我自己还要用鹦鹉试一试才敢入口,不敢信赖任何人。近年来许是安逸的久了,警觉性不如从前,才会发生这样的事。从前只要危险靠近,我会嗅到气息。”

定柔泪光婆娑:“那个时候你只有束发的年纪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