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页

眼前已阵阵发暗,一轮明月皎洁,照在院中氤氤氲氲,她隐约看到了夜香车,穷尽力气含着一口气,循着那个方向,爬过夜香车,到了小树底下。

满是血污的手抚摸那脆弱的根茎,便是我死了,也要护着你,有我的血肉之躯护着,决不许你冻死。

这一生,要结束了。她对小树说:“槐郎我等不到你了来世,我要为你生好多好多孩儿莫说吃糠咽菜便是流放做阶下囚也不离开你一步守着你到老”

话音一落,伏在树下,闭目咽了气。

卒年,十七岁。

静夜沉沉。

有风吹来。

小槐树满头的叶簌簌地响。

三天后一个丢失了驴的农夫来巷子里挨家挨户遍寻,见到柴门开了半扇,敲了几声无人应答,便走了进来,赫然见到伏在血泊中的女子,吓得面无人色,农夫不敢报官,怕沾上官司说不清,心眼好,不忍见曝尸,找了把院子的头,在小树下挖了一个坑,将她深埋了,想着无人祭拜,没有留坟包,埋得够深,不怕野狗刨出来。对着她拜了拜,说了句:“早些投胎。”

奔出去,阖上了门板。

深秋,小树凋谢了一地发黄的叶子。

冬天来了,寒风大雪中,小树顽强地昂立着,遍地萧索,唯有篱笆里的菘菜绿绿,被雪掩覆盖,种菜人却不知何处。

雪化冰消,春暖花开了,小树挺过了第一个冬天,长势得愈发健壮,努力汲取着土壤里的养分,抽芽怒枝,郁郁葳蕤。

十二年后。

风和日丽的一天,两扇柴门被推开,木头已全然腐朽,禁不起这一推,半扇门“哗啦”成了一地碎屑,另外半扇也掉下一大块,灰尘跌宕,门外伫立着四个乌锤甲的兵士,院中已是荒草萋萋,蓬蒿满园,比人还高,四个兵士执着军刀下手割,草茎像拳头一样粗,割的大汗淋淋,割了半晌才勉强辟出一条能下脚的路,对外头说:“好了,可以让老太君和节帅大人下轿了。”

更多兵士走进来,列战两旁,然后一丛丫鬟婆子簇着一个珠翠锦裳、两鬓花白的贵妇人迈进门槛来,叫着后面的人:“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