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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摆摆手,内监们抬起了坐舆,走了两步又停下,坐舆里的声音说了一句:“谢谢了。”

定柔礼貌地回敬。

待人走后,旁边一叶枫影的沈蔓菱问宫人:“这是谁啊?”

宫人道:“陛下最小的妹妹,董太妃的亲女,静诚长公主啊,听说明年开春便要下降了,先皇最后一个女儿。”

皇帝去了太庙几次,进了冬月终于有了雪,密密的鹅毛雪,挦绵扯絮,皇城禁宫的重檐琼宇变成了白茫茫,天地间一片琉璃世界,一连多天,院子越积越厚,出行困难,内监们拿着铁锹扫帚不停地清理,回头便落了一层,怎么也扫不完。

韶华馆没有地龙,屋子里冷的像冰窖,内侍省供来的硬炭少的可怜,只够白天用,又不许用烧茶的黑炭,不准熏黑了屋子,定柔来的时候带足了冬衣,刘嬷嬷也有御寒的皮草,小屏和采采去了内侍省几次,却没领到分例的夹袄,定柔便打开箱子先分给她们一件,尺寸有些紧,勉强穿着,又取了银鼠毛,裁出缎面,连夜给她们纫出两件来,两个丫鬟穿上,不停对着铜镜看,喜欢极了。夜里难捱,只有一条棉被,耳房湿潮,定柔便让她们来厢房,把棉被合在一起,三个少女紧贴着,被窝里暖烘烘的,说说笑笑,一夜好眠。

“姑娘是我们见过的,最好的主子,好性情,会体贴人,又做的一手好裁缝,便是寻遍了国朝,也找不出第二个。”

“别打趣我了,若不是跟着我,你们怎落到这般境地,你们不嫌弃我,我已经很感恩了。”

黑暗中,窗子上映着淡白的雪光,采采压低了声音,不忿地说:“皇上没看上我们姑娘,简直瞎了眼。”

小屏也哼道:“听说徐娘娘快生了,皇上破例将她挪到了西六宫的清云殿,除了栖霞殿,那可是最富丽的,听说窗子都是番邦新进贡来的玻璃,坐在屋子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外头,九嫔以上才能椒兰殿寝,若诞下皇子,这宠爱冠绝后宫啊,我怎么看她也不如我们姑娘好看,皇上偏喜欢,可不是瞎了眼么!”

定柔推推她们:“不许胡说,是我和那人没缘分,我倒觉得他们是一对天造地设,郎才女貌很般配啊。”

十六日是定柔的生辰,刘嬷嬷给了几张票银,尚膳局才勉强张罗来一桌酒菜,一碗热汤寿面,去年的生辰在路上过的,餐风饮露,今年又是另一番凄凉的境地。

定柔拿着竹箸大口大口吸溜的香,小屏和采采忙着消灭一盘子炙羊肉,刘嬷嬷抚摸着定柔的发髻,感慨道:“过了年你便十六岁了,花朵儿般的年纪,我瞧着姑娘越是大了,越是美,我老婆子有时候看着都发怔,怎么会不得宠爱呢?这世道,我活了一辈子,愈发是看不懂了。”

定柔握住她的手贴在脸颊上,笑着露出了米白的瓠子牙:“姆妈,我这样真的很好。”

腊月不到,清云殿传出了分娩的痛呻,徐充容出了不少血,筋疲力尽,胎儿却迟迟不来,太后和皇后宸妃亲自坐镇,徐充容怕自己挺不过去,让宫女去请皇帝,被太后拦住,反感道:“妇人生产,叫皇帝来作甚!产房污秽,他一个大男人,能帮得上什么?国事已经够他操劳了,区区內帷小事,岂不是让朝臣们笑话后宫妇人浅薄么!”

徐充容在内殿听了,咬着帕子嘤嘤哭了两声。

宸妃心里骂了一句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