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方及冠,还是个毛头小子,满宫花团锦簇的宫女,他不曾沾过一个,宸妃在还是表妹的时候,曾当着他解下衣衫,他也没有沾。
皇后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要让沈氏兄弟死命效忠,就必须让淑妃生下皇子。
而德妃
隆兴四年正月十六那一夜,是个血月亮,朱雀门、青龙门,白虎门,刀光剑影,沈从文兄弟率领羽林卫,与傅正杰的神武卫血拼,整整两个时辰,血水染红了宫墙,他围着黑狐大氅,站在朱雀楼阙上,漠然望着尸横遍地,无数明光甲的兵士,血肉模糊,面目难辨,那些都是国朝骁勇善战的儿郎,却为了逆臣的一己私欲,倒在了这里。
那一刻,他告诉自己,此生再不许重蹈覆辙。
至破晓前,血已经被洗的干净了,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史书上也没有只言片语,他没有追究傅正杰,所有参与谋反的都下了死狱,暗中灌了鸩酒,中京三卫大换血,永远将这件事缄口以莫。
他要麻痹远方的敌人,藩镇节度使。
在他们眼中,做一个和先皇一样,文儒的皇帝。
坐在床沿,定柔伏在他怀里,抬眸间,看到他眼底化不开的苦涩,胸腔起伏着,指尖微微颤,语气凝滞着痛楚:“我知道你嫌弃我,妻妾成群左拥右抱不配拥有你,若非如此你也不会嫁给别人,我何尝不想与心爱的女子一生一代一双人,我从前有洁癖,只要看不惯的人便觉恶心,话都说不得,可自从那年大婚之后这个便忌讳了,我还有什么资格嫌弃别人,我自己都把自己给卖了。你知道德妃的皇子是怎么生下来的吗?”
他丰厚的唇嚅嗫着,气息沉痛:“她父亲唯一的弱点,便是子嗣,也是我唯一可嬴的筹码,可是我对她怎么也生不出来那种想法,这个女人由内到外,都没有我所喜欢的地方,我试过很多次,无奈,只能用旁的法子那段日子,我觉得自己无比恶心,所以大局初定之后,很长的时间我避着见他们母子,我逃避着,面对那个不堪的,龌龊的自己。”
“可她,终究是我的妃御,我不能将她利用完了,就永生弃如敝履。”
定柔默默听着,五内攒绕相绞,疼的喘不过气来,热热的泪大片大片溢出,湿了脸,一只手抚摸着小腹,偶尔微微的胎动。
我孩儿的爹,他活得如此辛苦,他身上背负的,何等沉重。
“上以事社稷宗庙,下以继皇统后世多么可笑,什么他妈九五之尊,什么君临天下,连那样的小事,都做不得主,你的那次大选,也不是我授意的,贤妃因我而死,是我误了她的一生,每夜闭上眼都是她血淋淋的模样,哪有什么心情临幸新人,可是母后说,国无储君,乾坤不定,现有的皇子无一个是廊庙之器,我每次听到母后说那一句话都头皮发麻,觉得自己如同牛马,身背社稷,连独自伤怀都没有资格。我承认,朱笔勾选你,确实别有用心,不过为了权衡淮南军,制约你爹,做一个姿态,我知道,我误了很多很多女人,可我没法子,我只是凡胎俗骨,做不到让所有人皆圆满。”
定柔将脸埋进他的衣襟,泪水无声地湿了衣帛,双手环在宽广的腰身,用尽力气紧了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