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召了福灵安与福隆安入宫请安。妾身想着, 难得入宫一趟,就来拜见舒嫔娘娘。”纯懿端起方桌上热气腾腾的茶盏, 轻轻滑动杯盖, “更何况, 舒嫔娘娘大概也有话要对妾身说。”
“的确是这样。”舒嫔起身走下台子,从内室博古架上取下一只匣子,从中拿出一封信函,搁在纯懿手边,“孝贤皇后不弃, 其贴身使女锦瑟回京后将这封信件托付给本宫, 请求本宫伺机转交给你。锦瑟说, 你识得孝贤皇后字迹,见字如面, 信中所托,望夫人你能一桩桩做到。”
纯懿并不低头去看那封信件, 又轻飘飘地说:“舒嫔娘娘想与妾身说的,只有这一件事情吗?”
“五姐姐这是什么意思?”舒嫔作出惊讶神情, 直视纯懿探究的目光。
纯懿敛眸,平淡地说:“那看来你的确不知此事了。妾身与娘娘说一声罢。叶赫那拉氏夫人病重。遣去问诊的大夫说,夫人时日无多,就在这几日了。”
舒嫔顿在原地,就这样维持着直视纯懿的动作,也不说话。
过了许久,她才匆匆忙忙偏过头去,背过身挡去纯懿坦荡直白的眼神,再开口时声音中已有难以自持的哭腔,却仍要装作若无其事:“原是这样。姐姐们,可是都要回来见夫人最后一面?”
“平郡王福彭薨,长姐奔丧而来已在京城。其余的姊妹,都应当已经收到家书,若能回京,想必都已经在路上。”纯懿摊开那件披风,将它盖在自己的肚子及腰腿上。
舒嫔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转过头来看,见到纯懿如此举动,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挂记。
“夫人病重,五姐姐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舒嫔除了在言语上给纯懿一些支持,别的她的的确确是根本帮不上,也无法为纯懿分忧,“你此次骤然小产,身子怕是要好好养一阵子。斯人已逝,咱们活着的人,还是要踏踏实实把眼前日子过好,你说是不是?”
“是。娘娘您说的是。”纯懿点点头,又想起来近日宫里一道晋封旨意,“这道理,妾身总是看不穿。”
舒嫔听到纯懿冷硬起来的语气,凭着当年未出阁时的多年姊妹交情,舒嫔还是很快猜到了纯懿心中所想,她勉强地说:“五姐姐——”
“二位皇子因言行失当而遭训责,此事又牵扯到宗室与诸大臣,和亲王也为此罚俸三年。皇后册文不妥,礼部、刑部众满汉大臣又受到革职处分——”纯懿轻声说道,言语间力度却不减,“可与此同时,皇上又是怎样晋了令嫔的位分?心头念着到底比不上日日见着。要不怎么说是见面三分情呢?”
“这……多半也是因为令妃娘娘是从前孝贤皇后玉成给皇上的侍妾罢。皇上如今怀念着孝贤皇后,顺水推舟、爱屋及乌地这才抬举了令妃。”舒嫔见纯懿口出怨怼之言,难免有几分畏惧。
她伸手拉住纯懿的手,眼神示意她不能再往下说了:“五姐姐,纵然这宫室之内只有你我二人,可——这种大不敬的话,你还是……”
“令妃家世不显,且无子嗣傍身。由贵人晋升至妃位,不过如此短短三年而已。如今她能凭借孝贤皇后玉成之名步步高升,吾且睁着眼睛好好瞧看她,能靠着这法子走到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