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子帐若是给他们曹家人办,恐怕要不体面——他们家早就当年因获罪而分崩离析、四散天涯了——索性咱们家也是宗室,又粘连着亲眷关系,出面办得周全地道,也算是圆满了那位姑表哥身后的功德。”
纯懿想起来了:“莫不是当初写《风月宝鉴》的那位曹先生?”
美岱点头称是。
“原来那位曹先生已然作古。”纯懿觉得有几分可惜,“我倒是喜欢他书里写的东西,当初我怀着福隆安时初得那几册书,还都是由人手抄来流传的版本。读了觉得意犹未尽,后面记得翻看了许许多多遍,连锋线都破了,送去书局由人修理再装订。”
“不过这些翻新的书籍拿回来以后,我反而是束之高阁,这些年都没机会再拿出来常读常新。我记得,长姐你还送给我过那位曹先生的字画。”
纯懿还很遗憾地说:“这般文人气质,合该请托旁人去他墓前代致一杯酒的。”
美岱说那位曹先生是无钱医治而至于病逝,而这桩来势汹汹的病情,则多半是因为其幼子夭折,使其伤心过度,损毁身体。
“他虽然与那么多的宗室子弟交游,可他性情放达,倒不把贫困潦倒的生活看作是物质世界里的磨难。莫说是庆恒,敦诚、敦敏他们这些后生,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接济他,他也只收取很小的一笔钱款,还要把自己病中拖着身躯困难画成、写成的墨宝赠与他们。”
然而再怎么感触颇深,到底也只是人生中匆匆行去的过客。纯懿与那曹氏,连面都没有见过。她只能通过那几册最初版的《风月宝鉴》与美岱的转述来稍微知道一些关于曹氏的生平。
她听美岱说了一部分,大抵都是讲那江宁曹家是如何由煊盛昌荣行至末路时的树倒猢狲散。曹家曾还出过平郡王嫡福晋,那是美岱的婆母,也是正月里去世的那位曹先生的嫡亲姑母。
“大抵‘以他人为鉴’说的就是这么一个道理。看似那只是曹家百年几代人的兴衰事,可实际天下这么多的家族,哪个又不是循着这天命道理发展演化的呢?要我说投射到咱们叶赫那拉氏,倒也能有几处吻合得上。”
说到叶赫那拉,她们三人又说起了关于纳喇氏和玉琳的事情。
自宁琇去世后,纳喇氏就独自抚养着玉琳住在纳兰府上。
宁琇的姊妹们各自都有各自的家事要操持,更不必说像胜蕤这样数年都不回京一次的情况。她们不能时常照拂那一双孤儿寡母,即使吩咐府上管事每月都派人去登门过问,但总会有顾全不到的时候。
纯懿听两位姐姐无意中提到胜蕤的名字,她的表情控制得很好,看不出半分不自在的模样。但她的心还是没忍住,轻轻颤栗了一记——她由得它这样子,才能提醒她,胜蕤的处境与其难以辨认的真实态度。
“胜蕤姐姐的两个女儿,我与傅恒上次去额鲁特八旗的时候见到了。我猜想这两年她们也该到了论定婚嫁的年纪。胜蕤恐怕是抽不出工夫回京亲自来参与这些事情,而两位姐姐都是宗室命妇,格格们的事儿还得劳烦你们替她们多挂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