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不要这么说。您这样对妾身说话,妾身怕这真的是你我之间的永别了——”
在她如同断了线的珍珠那般夺眶而出的眼泪里,她第一次对外人提起了自己年幼时候的事情。
“我的外祖母——我外祖父的嫡福晋——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那番话我如今到了中年都忘不了,她愿我福气绵长,她真心愿我一生平安。”
“您知道的,我的外祖父是先帝爷的手足,死在圈禁中的九爷允禟。他的嫡福晋董鄂氏,那样荣华高贵的女性,她人生大半的时光都是旁人艳羡的模样,可她在最后尚未终老的年纪里,却被困囿在圈禁之所的昏沉屋室里。”
“她说,经年累月地困于四方天地里,不得畅快,即使是海东青也会萎靡不振。娘娘您就是在紫禁城的天地之中过得这样得压抑性情,天下那么多人都羡慕您的身份与所享有的奢华生活,但您却连自由踏入山水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那拉皇后温和地将所有的苦涩都溶浸在风轻云淡的笑容里。
“自我入宝亲王府之后,我就不再是自己的主人了。我只是皇上的奴隶。”
“他把所有曾经天然归属于我的权利都收走了,然后拿出金银珠宝、华服锦屋来作为交换。我现在把那些金银珠宝、华服锦屋都还回去,想要用它们来换回我的权利,但这笔买卖,皇上却不想跟我做。”
“但我从一开始,就不想要那些身外之物呐。”
纯懿哀伤地望着那拉皇后,她忽然开口说道:“娘娘,您还是最初的那个模样。其实您从来都没有背离过您自己的本心。”
“这也是我此生最后几件值得感到自豪的事情。”那拉皇后如此回应,她不算是在自嘲,她的态度还很认真。
“我记得我还曾经和你说过古怪又疯癫的话——在我被册封为皇贵妃之后,在我成为继后之前——我告诉你,紫禁城里只有傻女人和疯女人。”
那拉皇后回想起那段有些魔怔的日子,如今都能用平和而毫无负担的态度去回顾。
“您既不是傻女人,也不是疯女人。”纯懿给出了自己准确的评价。
那拉皇后伸手抚上了自己的钿子,仿佛是触摸到了自己的头发。
“但他们的确会觉得皇后那拉氏疯了。这样也不错,至少,也算是给我的行为举动做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皇帝就不必铁青着脸色,倍感恼怒与羞辱地去昭告天下,他的继皇后想要出家,不想要侍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