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浑黛情感丰富,共情能力强, 她一直都擅长站在别人的立场考虑问题。
“如果我是李氏, 听说嫡福晋要见我, 我倒是要惴惴不安起来。本就是她理亏,到了你的面前,她哪里有不受拘束呆呆站在那里的敬畏心呢?怎么反过来是你瞻前顾后了。”
“别对我用激将法。”纯懿笑着推了推玉浑黛的手臂,“这一套对我可不管用。”
“不是激将法。只是,我觉得你若是再这样拖延下去, 总把李氏当成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一点儿都没有要去面对、去破解的想法, 李氏早晚会变成你的一桩心病。”
玉浑黛是体谅纯懿,是盼着她心情往后能舒坦才这么说的。
“等日后福长安长大了, 他总要知道自己是庶出的孩子,生他下来的额娘不是宅邸里那位养尊处优的嫡福晋, 而是住在庄子上的妾室李氏。那么你不可避免地就又得和李氏产生交集。你那时候要用怎样的态度来对待她呢?”
“趁着如今,你还没把李氏变成心病, 你索性就把这个局给破了。往后再见面,你是全然不在意了,心境开阔又高远,随便福长安要怎样自处。”
纯懿抬眼看玉浑黛,问道:“她如今过得怎样?我偶尔听管事来回禀庄子上情况的时候,听她们说起过,你教她识字,教她种些东西来养,还给了她几册书。”
玉浑黛坦坦荡荡地点头:“女子总该要多读些书,眼界才不会偏于小小的方寸院落之中。有多少心胸狭隘,有多少你死我活,落在男人眼里,全部都变成了小打小闹的争风吃醋,他们反过来还要自我感觉良好,觉得一众佳人为他大打出手,飘飘然如处于云雾之间。”
纯懿扑哧轻笑一声:“你这是在内涵谁呐。”
“只是在说我从前那个负心郎罢了。若是有谁误打误撞也契合了这个处境,那可不是我有意争锋相对,更不要说我是语出讽意、针砭时弊。这世道,读书人可担不起这么重的罪责。”
玉浑黛对时下数桩严厉惩处的文字狱感到不满,话里也就偏拐过去,扯了几句题外话。
“阿玛做大儒,他总是希望能够将所谓的是非正道植根于人们心里。可是这是非正道,光有八旗贵族知道还不够,光有富家巨子知道还不够,光有读书人知道还不够,必然得是明明白白每一个能喘气的大活人都知道了,这世道才算是康辉光灿起来。日子过得也才有盼头。”
“我是女子,那些做学问的人总是为此瞧不上我。从前我写文章 ,还得借挂阿玛学生的名号,给自己取个意趣别称,怎样伟岸雄壮的名字我都使用过,我只能躲在那个男儿郎的名字后头,小心翼翼地发表自己的文章 。”
“过去是我为了强行融入那群高傲而带着偏见的人里面去。现在我却全部都想通了。他们若是要因我是女儿身,而看轻我的文章 ,忽略我的主张,那是他们自己的损失。我却能利用女性的身份,去把学识传播给与我属于同一性别的人群。”
玉浑黛说到自己躬身投入的事业时,整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