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不少小广告?”宁珏故意说。谢一尘抿着嘴巴不说话,眼神倒是有些被说破的尴尬,宁珏说:“以前我在平都的时候跟人装过托,就是卖某种什么养生仪器,号称用国外什么先进技术,能够治疗风湿病,实际上就是泡脚的机器……我去呢,就是送锦旗,表演一下,千恩万谢,说我的奶奶或者姥姥多年的风湿病立即好了,提水桶一口气能上八层楼不喘气,跟换了双腿似的。”
她这话就是在要谢一尘脑子冷下来,死了心思。谢一尘未尝不清楚,于是笑笑,盯着她破了皮的腿看,宁珏掀开她的裤脚,没看见自己这样的伤口。
“一会儿出去走走?”谢一尘主动说。
宁珏的背对背走动的方案夭折在试验期,其实未尝不可,但她还是中止了。
就是这些天,谢一尘的腿上不再有淤青了,谢一尘放弃掐自己的腿激励它们忽然有出息站起来的想法,她平静地接受了它们莫名其妙罢工的事实……心里倒是蠢蠢欲动的。
南地家园这个小区绿化做得还算可以,但比起平都还是稍显不足,从正门出去是笔直的水泥小路直到尽头一面灰墙,四周落叶缤纷,踩在落叶的尸骸上能听出它们嘎吱的残响。轮子碾过,宁珏穿了一双旧的运动鞋,是谢一尘的衣服,从箱子里翻出来送她穿。
路上,因为只有她们两个,所以谢一尘终于提起来:“许立文打你了?”
“嗯。”宁珏没什么遮掩的。
“因为什么?”
“合不来,我就甩了他出来。”
谢一尘静静地想着,绒线外衫无意地从肩膀滑脱,她不住地提着肩膀的衣裳,最终黯然地确定是自己瘦了,双手拢在身前,一时间没说话。
宁珏的外衫还是一件单薄的衬衣,因为猪油拌面的缘故脏了一团,松松垮垮的,她的手按在推手上,推得很慢,落叶陆陆续续掉在她手边,掉到谢一尘肩头,都被择去。
越过坐着的人的手有点苍白,谢一尘看见她袖口有些脏了。
“打不打的,倒是无所谓,我不是什么好东西,挨打也没事。”宁珏择去一张枯朽的杨树叶子,推着她已经走到了灰墙边,走近了才看见墙上有许多淡淡的笔迹,被灰漆盖住了,定睛一看,许多骂人的话。
某某不得好死,某某丧尽天良,某某和某某搞在一起不要脸……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出微笑,声音很轻,两个人都笑了。
谢一尘这才说:“不管怎么样,我说不上来。他以前不是那样的人,他虽然不像许仙,但也……”
“许仙许仙,那出戏都没了,不说这个了好么?你也不是白娘子。”宁珏急于止住话题。
“万一我真是呢?唉,不提。”
又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宁珏调转轮椅,再走一个来回,谢一尘闭着眼,有些落寞的样子。
宁珏很后悔刚才突然明明白白地说谢一尘不是白娘子。
如果谢一尘不是,那谁是呢?那一出升仙的白娘子,就只有她一个是了,这谁能否定呢?
想了一会儿,她说:“许立文不是许仙,李娟娟不是白娘子,这出戏才会被取消。要是真的白娘子,真的许仙,说不定这出戏还在呢。”
是漫无边际的想象和宽慰。
“许仙不重要……《白蛇新编》的白素贞爱过许仙,可许仙怎么样,和她的心是没关系的……”谢一尘又犯了犟,细声细气地探讨起来。
走了一会儿,议论的总不是人间的事,不是舞台,就是仙界,轻飘飘的,好似神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