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您的姓名是？”

“奥黛丽·莫妮卡·伯斯德。”

“请问您的年龄？”

“十七岁。”

“噢，未成年。那请问您监护人的联系方式是——”

“我已经成年了。”

“嗯……16周岁以上不满18周岁的公民确实可以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好吧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请问您的家庭地址？”

“……”

“英格兰，多塞特郡，翡翠山谷伯斯德庄园。”

“噢，英国人，庄园，还有多塞特……我记得那好像在西南。您的英音非常好听，我还以为您是牛津人呢。”正在做笔录的小女警不由称赞了一句，又紧紧追问了下去，“呃，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伯斯德小姐——能给我看看您的护照吗？”

说得一口优美牛津腔的少女一脸平静：“我没有护照。”

小女警：“……那你是怎么来这的，女孩？你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这里是美国，哥谭警局。”

奥黛丽：“……”问题就出在这，她自己也不知道。梅林在上，她根本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于是她陷入了沉默。但小女警显然把她的迟疑理解为了拒绝沟通。

小女警开始头疼了，她深吸一口气，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解释道：“我们把你带到警局是为了做笔录，因为有热心市民看到你被歹徒拿枪指着脑袋拖进了巷子……虽然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他手里什么也没有。好吧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现在安全了，但当时案发现场正处在监控的死角什么也没拍到，我需要你的口供来给坏蛋定罪，把他关起来，顺便核验你的身份，再通知你的家人把你接走。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知道。您是位好心的女士。”奥黛丽不免有些苦涩地说，“但事实就是像我说的那样——昨天晚上有两个陌生的歹徒闯进我在英国的家，他们先是折磨了我的管家，又把我打晕了，醒来之后我就到了这个地方，还躺在垃圾桶边。我不知道这是哪，那个歹徒就朝我走了过来，他告诉我，这里是哥谭。”

反复回忆糟心事让会当事人的心情变坏，奥黛丽也不例外。与她而言，这是过于糟糕的一晚。

她尽最大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免得一不小心又魔力暴动：“他想要我脖子上的项链，但这是我父母的遗物，我当然不会同意。然后他就掏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也就是你们麻……你们美国人口中叫‘枪’的玩意儿指着我的脑袋，威胁我如果跪舔他的下/体，就还有活命的机会。”

小女警：“可我们并没有发现那把枪。无论是在歹徒身上，还是在案发现场。”

奥黛丽心想，好了，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麻瓜当然找不到那个东西，因为……那名为“手.枪”的物体，已经被她突发的魔力暴动炸成了齑粉。

事关魔法，奥黛丽当然不能明说出来，只能含糊其词，用“不知道、不记得、不清楚”搪塞。

她当然知道这很不好，但向麻瓜泄露魔法的后果更严重。

这里居然是美国……希望美国魔法部能察觉到她的魔法波动，尽早过来把她带走顺便善后，她一定会为今晚的事支付他们一大笔金加隆以示歉意。仙蒂中了好几个钻心剜骨，不能再拖下去了，不可饶恕咒的后遗症必须由专门的魔法治疗机构医治。

该死的，魔法部的人怎么还不来！？

她一面应付追根究底的小女警，一面用手臂环住了放在腿上的衣服。

这是奥黛丽的一件丝绸晨衣，从意大利最出名的魔法成衣店出品，每一根丝线都添加了防恶咒染料，仅仅一片袖子，耗费的金加隆就能抵上中产巫师家庭三个月的收入。

现在，这昂贵的布料可怜巴巴地团在她的腿上，奥黛丽却并不心疼。

因为除了她以外，没人知道，这上面正躺着一个陷入昏迷、不住抽搐的家养小精灵。

——仙蒂。

·

顺利解决小帮派的毒.品交易把他们都捆起来扔到警局大门后，今日蝙蝠侠的例行夜巡本该就此结束。

但出于保险起见，又或者是侦探心底莫名的直觉，行驶到一半的蝙蝠车还是拐了个弯重新回到了位于新城和犯罪巷交界处的现场——那还停着几辆歹徒的车。

再一次勘察了现场痕迹后，蝙蝠侠发现了一只掉落角落里的手机，和一些通往前街区的脚印——大概来自某个凑巧逃离的帮派成员。

他打开手机，屏幕上显示通话已结束，时长十五秒，联系人名叫“土豆约翰”。这是黑帮里常用的任务代号，算不上什么真名，但顺藤摸瓜总能把这个漏网之鱼揪出来。蝙蝠侠又翻看了手机里其他的内容，除了关于今天案子的几条信息以外，大多是一些不堪入目的□□照.片，有大幅度裸露的那种。

毒.品、暴力和性总是捆绑在一起，谁也离不开谁。而哥谭就是由无数的这些组成，拔除一个还会涌现更多，像是田地里抓不完的地鼠。每到这时，蝙蝠侠的心里总是会涌起一股暴烈的怒火和憎恨。

他当然爱着哥谭，因此更接受不了眼看着这座城市被无止尽的犯罪带向毁灭。

他沉默地把手机揣到了万能腰带里，开始沿着那串多出来的脚步往前走，穿过路灯闪烁的马路，来到了一片更加寂静无人的街区，里面弥漫着垃圾的臭味，还有雨水的水腥气。

天气越来越热，蚊虫和老鼠也越来越多，再多的消毒水和驱虫剂也没有办法把它们完全驱逐。

蝙蝠侠的嘴唇抿得紧紧的，下颌绷成了一条冷硬的线。他停在了最里面的巷口，耳边是苍蝇振翅的嗡嗡声。

在这样炎热的天气，最吸引苍蝇的是腐肉、粪便和鲜血。虽然今夜的雨下得很大，但蝙蝠侠觉得自己仍能找到一些线索——他一直很擅长这些。

他走了进去，果不其然发现了蹭在墙上的一小块血迹，和被钢筋勾住的一小块沾血的白色布料，以及……一撮看起来很可疑的黑色粉末，此时已经被雨水打湿糊在地面，让人不由自主涌现出糟糕的联想——还有毛发，根据不同的发色和蜷曲程度，可以推断出分别属于两个人。

他把这些全部装样塞进腰带里，准备带回蝙蝠洞好好检查，以防万一。

·

小女警意识到从她的嘴巴里问不出什么关于案情的信息，挫败地叹口气，头疼地思考该怎么写报告。

——奥黛丽·伯斯德，来自英国的未成年女孩，父母双亡，没有监护人，并且疑似被卷入了跨国绑架案，绑匪身份不明，目的……也许是为了金钱，或者美色？

即使她只是个刚刚转正的菜鸟警察，但哥谭人特有的毒辣眼光还是能看出奥黛丽身上每一件物品都价值不菲，光是她腿上被包成一团的丝绸外套的光泽就足够让人目眩，更不要提她脖子上的点缀着宝石的水滴型珍珠项链了。

——还有她右手大拇指戴的戒指。

——和外套同样质地的丝绸睡裙。

——以及古典油画般瑰丽的容颜。

小女警还记得刚才那一幕，他们急匆匆赶到案发现场，发现静坐在屋檐下的她。她浑身湿漉漉的，蜷曲浓密的黑发海藻似的贴着脸，眼神深邃迷离，隔着重重雨幕，她就像误入人世的海妖。

而珍珠和钻石，就是她的眼泪。她就像被翻拍成电影的文学作品，自带油画滤镜。

小女警垮下肩膀，觉得和她共处一室的自己狂野得像个村妇，受不了的借口倒咖啡离开了。她得冷静一下情绪，把关于这个女孩的线索整理好报给上级。在没有确认身份之前，奥黛丽还不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