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这就是有得必有失。奥黛丽想,她失去了自己曾经身为哑炮依仗的一切,但没关系,现在她可以依靠自己了。
她还遇到了布鲁斯。
她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他们或许和她有些区别,但他们在人格上都以一种平等的姿态和她交流:会调侃,会逗弄,会合作,会依靠。
还会一起度假和旅游。
这让她很知足了。
就像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很久的旅人,终于看到了另一个人。他们试探、交流、合作、扶持,彼此依偎着走向前方。
虽然还是看不到尽头,但却不再惶恐。
“——好啦,可以睁眼了。”迪克在一旁兴奋地说。
这可能是布鲁斯另一个针对她的整蛊游戏。奥黛丽想,从刚才一进车里,她就被所有人强制要求戴上遮光眼罩,美其名曰她被“绑架”了,要想活命就按照迪克老爷说得去做。
她很无语,因为大家都笑得太开心了——就连仙蒂和爵士也从包里爬出来加入绑匪军团,只不过仙蒂说她是被挟持的,而爵士是自愿叛变。
爵士被她缩成巴掌大小坐在迪克头顶,仙蒂则是施加了隐身咒被阿尔弗雷德牵着。布鲁斯给她拿下了眼罩,用自己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随着迪克一声令下,他慢慢松开手,奥黛丽也睁开了眼睛。
早在乘车时她就听见了嘈杂的车流和人声,猜想自己一定来到了市中心某个格外热闹的地方。
下车后布鲁斯拉着她七拐八拐的让奥黛丽有些迷失方向,但她已经知道自己大概在市中心,因此也没有多惊慌。
直到她看清了眼前的那堵墙。
平平无奇的一堵墙,在墙体下方的位置剩着半辆行李手推车。一半露在外边,另一半似乎镶嵌进了墙里,消失在神秘的另一端口。
这是一切的起点。
——国王十字车站,九又四分之三车站。
时光仿佛又退回到1991年的冬天,圣诞节前夕,她被非常不情愿的叔叔和婶婶带来这里,在一大群行色匆匆吵吵嚷嚷的麻瓜中穿过墙壁,去到了被小心掩藏的列车站台等待米里森放假回家。
当那鲜红的霍格沃茨特快冒着蒸汽在一片纷飞的大雪中开进车站时,奥黛丽高兴极了,甚至一时激动握住了婶婶的手。
婶婶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但最终还是叹息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直到米里森笑容满面地朝他们扑过来的时候,婶婶才挣开了她的手,和叔叔一起把米里森搂在了怀里。
当时奥黛丽只是看着这一幕,然后背过身去擦掉了眼泪。
她的动静很小,但还是被人瞧见了。有两个红头发的双胞胎男孩子朝她走过来,一左一右围在她身边笑嘻嘻地说——
“呀,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一个哭鼻子的漂亮姑娘?”
“美人,为什么我从未见过你?”
“你可是天外的来客?”
米里森发现了角落的动静,扭身从婶婶怀里出来,气势汹汹地过来指着双胞胎男孩说:“离我姐姐远一点!韦斯莱!”
“哎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要想面见公主,首先要过恶龙的那一关。”
“这可不是普通的恶龙——”
“而是——”
“是米里森恶龙!”她的表妹恶狠狠地瞪着红发的双胞胎,像挥苍蝇一样地把他们打发走,然后嫌弃地看着奥黛丽对她说,“奥黛丽,你的品味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了吗?那可是纯血叛徒韦斯莱!”
“——奥黛丽!”
迪克高兴地喊了她一声。
她这才从回忆中脱离,转头朝他们看去。
“咔擦”一声,布鲁斯按下快门。
他回看了眼照片,挑了下眉毛,对奥黛丽说:“不错的表情。”
奥黛丽:“……”
“哦吼,恶作剧快乐。”迪克说着从他手里拿过相机,找了个过路的行人请求他帮他们拍一张合照。
“先生,可以吗?”迪克睁着一双蓝汪汪的眼睛看着行人。
“当然。”行人温和点头,接过相机。迪克欢呼一声,扶着脑袋上的爵士小跑到奥黛丽身边,阿尔弗雷德和布鲁斯已经准备就绪,就连仙蒂也暗戳戳地给这个麻瓜施了忽略咒保住了奥黛丽的腿加入了合照队伍。
行人有一头看起来很柔软的棕褐色短发,虽然拄着拐杖,一条腿有些坡,但气质干练又挺拔。他找了个好位置,说着“1、2、3”,接着就按下了快门。他给他们一连拍了好几张,还很热情地指挥着他们的动作该怎么摆。
“真是麻烦您了。”阿尔弗雷德略带歉意地说,“我们家的小少爷第一次出远门,比较激动。”
行人摆了摆手,“没关系,我也没什么要紧事要做。”
阿尔弗雷德说:“您是打算去哪里吗?我们开了车过来,也许可以送您一程。”
“不用了,先生。”行人笑了起来,“我要去的地方离这不远,就在贝克街。走几分钟就到了。”
“那就好。”阿尔弗雷德说,“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请慢走。”
行人颔首后离开了。
反倒是布鲁斯,他看了眼行人拄拐远去的背影,对奥黛丽低声说:“他是个军人。”
奥黛丽没说话。她疑惑地看了眼这个男人的后背,那里正漂浮着一把小提琴和一个烟斗。
太奇怪了。她摇了摇头,坐进车里开始翻刚才拍的合照。
“为什么我看起来这么呆?”奥黛丽盯着布鲁斯那张抓拍的照片抱怨道,“嘴巴都张开了。”
“所以我才觉得这是个很棒的表情。”布鲁斯说。
仙蒂坐在副驾上和阿尔弗雷德说着悄悄话,闻言捂嘴窃笑起来;迪克也咯咯笑个不停,头顶上的爵士翻了个跟斗下来爬到靠背上和奥黛丽一起看刚才的照片,对自己摆拍的倒立姿势很满意。布鲁斯作为各大八卦报纸头条版面的常驻人物,对镜头的捕捉力自然是极强的,每一张照片上的笑容都像是被精心丈量出来的,找不出一点纰漏。阿尔弗雷德保持着一贯含蓄的作风,只是唇角微挑。迪克当然更不可能害羞了,马戏团出身的他大方又开朗,咧嘴一笑就是露八颗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