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很少有人有这样的毅力和孝心了。
伊维特观看一些盆栽状的花朵和扎成大束小束的桔梗、郁金香、满天星、康乃馨、雏菊……
金黄的花蕊伸展绵长的勾引,猩红色的花瓣吐艳,碧玉色的根茎挺立,一派艳丽生机勃勃的景象。
白玖要了一束混合白色马蹄莲、素色康乃馨的花束,回头看伊维特在花朵的簇拥中流连忘返。
他喊道:“伊维特我们该走了。”
伊维特正在观看一捆鲜红色的玫瑰花,像是怕伤害了它,不敢伸出手去触碰,连目光都带着小心翼翼。
“好的。”他闻声,连忙应答,提着长长的裙摆跑了过来。
“这是您的女朋友吧?”花店姑娘捂着嘴含笑,“所以这次您是要带着他去见您的母亲吗?真是浪漫啊!”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他是我的女朋友?”白玖有些疑惑,单看外表,伊维特应该会被认为是妹妹才对。
“您不知道他看您的目光有多么热烈,而且……”花店姑娘瞥了白玖一眼,这次直接笑出了声,“两位这是在我面前秀恩爱吗?您看他的目光也是一样的啊。”
“好了好了。”花店姑娘把那束伊维特看了许久的玫瑰拿过来,扔进他的怀里,叮嘱道:“这个送你了,我看你看了那么久,要把握机会呀!”
他们在花店姑娘一脸“我懂”的表情中走出了门。
“哥哥。”
伊维特抱着那束鲜红如血的玫瑰,头一回有些无措。
“走吧!”
白玖没有说什么,声音微带了些低哑,紧握住那束要献给母亲的花,走上曲折陡峭的山路。
伊维特在中途尝试着去牵他的手,白玖没有拒绝,两个人就这样牵着对方的手一起走山路。
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伊维特的长裙被荆棘勾出了丝,划出了一道很深的痕迹,而且还是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
他皱眉,很克制地往外释放力量,想让这段荆棘枯萎。
之所以克制,是因为如果他不小心可能会导致整座山寸草不生。
“我来。”白玖催动黑暗元素,很轻易的就让荆棘萎靡,把他的裙子解放了出来。
裙子被划开了一点口子,泄露了一点冷白色的皮肤。
白玖于是脱下校服外套,围在伊维特的腰间,并且利落地打了个结,继续牵他的手。
“还有一段很长的路,继续走。”
伊维特难得很乖的“嗯”了一声。
似乎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忘记了,整套衣服都是因为伊维特模拟出来的拟态,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补上这个小口子。
山上的丛丛荆棘繁茂,杂草极富侵略性地疯狂生长。
走的时间越长,他们见过的墓碑就越来越多,它们一座座屹立着,像一位位孤寂老人。
当初因为没钱,挑选的地段不太好,他的母亲被葬在最顶上的位置。
不过也快到了。
他们看向前方,马上就要到山顶了。
这时,有一个男人远远的从山上下来了。
西装革履打扮,年纪并不大,发际线却有些后移。
原本两个人都不太注意他。
只不过,当他们沿着一条山路越走越近,一方上去,一方下来,在某个位置正好碰到。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盯着这个男人看。
当然不只是因为他发青的脸色和肿胀的眼袋,他的头发梳得很整齐,着装也整洁,还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真正让他们注意到的是,这个外表精英男人的肩膀边趴着一颗女人的脑袋。
她的五官血肉模糊成一块,宛如摊开的肉饼,依稀可以见到两只眼睛,长长的黑发凌乱地散下来,像一团蓬乱的杂草,这颗有些凹凸不平的脑袋亲昵的靠着男人,时不时用破碎的嘴唇去吻他。
在他们与男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两只眼睛警惕性地竖起来盯着他们,咧开嘴,露出满口尖利的牙齿。
很像恐怖片的那种女鬼。
“你肩膀上的东西真恶心。”
伊维特冷不丁的开口。
这种东西大概是某种怨念而产生的异种,在肉/体死后,纠缠着这个人不肯放开。
男人似乎在恍神中,当场没有反应过来,精神不振地继续走。
而在他们拉开一段距离的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先是盯着自己的肩膀看,然后回过头着急的找刚才说话的人。
彭越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
从小受家境不错,父母恩爱,他上完大学之后,受现在大时代的熏陶,选择了比较吃香的电子科技行业。
干了几年,直升高级主管,他觉得没意思自己出来单干,公司上市后,股票一路高涨,再次春风得意的时候,他还交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他很快就会和女朋友结婚,一路走来都是人生赢家的成功模板。
可偏偏有了那次意外,他的女朋友意外出车祸去世了。
彭越和女朋友的感情很不错,在他的葬礼上当场就泪如雨下,好几天差点没有缓过来。
而他的厄运就是从女朋友去世开始的,先是他会梦见去世的女朋友回来,夜夜向他哭诉,无论白天黑夜,当他进入梦境,梦见的都是去世的女朋友。
那场司机酒驾的车祸导致她女朋友的头当场被撞出去了,整个尸体都凑不齐,血肉模糊。
而他一遍遍梦见的就是女朋友死去的样子。
彭越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
时间是消磨一切最好的利器,他已经差不多快要从这场惨剧中走出来了,可他为什么会每天梦见死去的女朋友?
紧接着,他的意志控制不住地消沉,整个身体像是被什么妖精吸走了精气一样,右边肩膀总会疼的不行,整日的打瞌睡。
而睡着了就会进入那个一遍遍重复的梦。
长久以来,彭越都快被折磨的神经崩溃了,他开始相信这是他女朋友的灵魂来找他,他希望她能去投胎,不要再纠缠他了。
可无论给她做了多少场法事,他向多少和尚道士求了符水和符文,甚至去教堂找了神父求了十字架,通通都没有用,该梦到的还是会梦到。
他今天来给女朋友上坟,在她的墓碑前说了多少好话,就是想让她能放过自己。
彭越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他承受肩膀传来的痛楚,脚步不稳的下山。
而在下山途中,他遇到了一对男女,手中都抱着一束花,五官长得很相似。
那个女孩子长相十分让人惊艳,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说道:“你肩膀上的东西真恶心。”
彭越当场没有反应过来,事后才想到。
她能看见自己肩膀上有什么?
彭越被折磨的几乎发疯,自然不肯放过一点希望,急急忙忙的跑回去找他们。
只是这对男女走得很快,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而伊维特和白玖已经到达了最终的目的地。
一座和其他没什么两样的公墓。
墓碑上镶着女人灰白色的照片,她的长相只能算是清秀,因为死在了较为年轻的年纪,整体看上去还不错。
白玖把花放下,清理掉上一次腐烂的花束和垃圾,默默除掉攀附着墓碑上来的杂草。
之后他久久凝视这块墓碑,说,“今年我也来看您了。”
“哥哥,我该怎么称呼她呢?”
伊维特能感觉得到和之前那位父亲比,这位死去的母亲是不同的。
所以,他有些踌躇无措。
“你愿意的话,叫她妈妈也可以。”
白玖说。
从某种意义上讲,只生了他一个的母亲,却拥有了两个儿子。
其实,在白玖心中对母亲的感情也不是很深。
毕竟,他不是那么感性的人,而且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他从小磕磕绊绊的长到成年,对母亲的印象都是从那个酒鬼父亲中得到的,那么模糊的寥寥几笔。
他对着一张照片和冷漠的墓碑实在不能培养出什么母子情深。
可至少她生了他,是因为他而死的。
白玖就有这个义务在每个该祭拜的日子为他送上一束花和烧点纸钱,只是为人子女最低的底线。
他曾经因为母亲生他而死而抱有内疚感。
所以导致那个酒鬼父亲在最初开始打他的时候,白玖没有还手,可能那时他觉得这是一种偿还。
直到他连死去的母亲一块骂,而且还骂的很脏,他就明白过来了,人渣就是人渣,不要给别人随便找借口。
可是当他每年的几次站在这个墓碑前。
经常性的,他就会一遍遍的拷问自己,耗尽母亲生下来的自己,真的活的很有价值吗?
在没有摆脱那股所谓的邪神气息之前,他就从未被任何人期待过。
那是他以为注定要被人厌恶的一生。
“哥哥,妈妈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的。”
伊维特牵他的手,忽然握紧了,一双灰白色的眼睛带了浓郁的担忧。
“如果她知道生下我会死,那么一定不会选择生下我的。”白玖的口吻笃定,“婴儿没生下来就不能算是人,一个理智的正常人不应该为了这样的一个东西献出自己的生命。”
他清楚明白,谁都不能在这种事上劝说他,就算是伊维特。
“我期待啊。”伊维特忽然说,一字一句道,“我一直期待着你,从我还没有诞生于这个世上也是一样。”
他打了个响指,那束玫瑰花飘荡在空中,一只羽毛灰白的乌鸦凭空出现,衔过来一朵最美艳新鲜的玫瑰。
乌鸦在空中飞了一会儿,叼着那只玫瑰轻轻放到白玖的手上。
在他心情极端阴郁的时候,乌鸦送了他一朵玫瑰。
“据说玫瑰的花语是爱。”
而他的半身微笑着说道:“我永远爱你,白玖。”
作者有话要说:日万达成√
主角带着儿媳妇见母亲还喊了妈妈√
我们明天日六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