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坐啊,没关系的。"
邵游光却敏感地捕捉到季翦那个笑,他寻到一点旧日的影子来,于是就得到了赦免的理由,破罐子破摔地指指自己衣服:“还是算了吧,吐脏了。"
他颇为无赖地靠在桌边,一手抱臂一手握着玻璃杯子轻轻吹气,把难题留给季翦。
"这么晚了,我们这里又没热水,你要不就……"
"没事,"邵游光突然说,"我就是来看看你的,看完我就走了。"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边走边说:"这儿附近有招待所吗,不过这么晚了,那位大姐又走了,麻烦季老师带我过去?"
季翦轻轻吐出一口气,果然还是当年那个熟悉的配方,肉眼可见的这人气质沉淀下来了,稳重了不少,可是表象只是表象,总归还是那么爱折腾。
“你留着吧,”季翦放缓了语气,似是无可奈何的妥协了,“我来解决。”
邵游光走到门前早就停了脚步,他就是等着他这句呢。立马爽快答应:“好啊,就是要麻烦季老师了。”
“季老师”三个字语气加重,像是在舌尖玩味一番。
季翦不想理他,但想到了个问题终于还是问出来:“你来干什么?”
“嗯?”邵游光闻言抬起头,他脱外套,拎着到鼻尖闻了闻,直皱眉头。
他信口胡扯:“嗐,你也知道我做戏剧导演嘛,正好排了个背景是云南乡下的戏,哎就那个…《树王》改编的,你知道的吧。然后就顺便来找找你。”
季翦将信将疑地看他一眼,说行吧,失敬了邵导演。
“哎,不用不用,季老师。”邵游光摆摆手。
夜半无人,季翦独自站在他房前的一小片平地前。他睡不着,明月出天山,空中却无云海,故而今晚的夜很是清明。天黑得发蓝发紫,一些星星像眼睛一样拼命睁开来,它们都困得很呢。抱合之木生于山间,密层层的在风中沙沙作响,季翦想着,邵游光居然真的干了导演这一行,小时候他觉得邵游光干这行是祸害了祖国戏剧事业,现在看一看,好像也是合称的。边想边向四周望,忽然他就在环着一样的山脉的四野中辨别出方向来。西边,是月亮升起来的地方,他顺着那一条看不见的天体轨迹找到东方,又接着找到北方。仰头,向山的尽头去看,可是山的那头还是山,他什么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