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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走后,那晚上,纪蕴忽然翻身,呕出一口乌红的瘀血来,方府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请大夫,大夫切了脉,看了吐出来的血块,说是好了,只开了些药调理身体。

纪蕴接连卧床休息了好几天,方安两府的人大大松了口气,又纷纷前去看望。

安然跟着方太太一起去的,纪蕴躺在床上,有些虚弱,人倦倦地应答着方太太的关心,目光始终没有瞧向安然,倒跟安浅秋应付了几句,把那小妮子开心得眼泪花花的。

纪蕴的冠礼,在方府大堂里如期举行,参加的都是亲朋好友。方阁老作为纪蕴最尊敬的长者,给他三加冠之后,赐了字:“子籍”。纪蕴大病初愈,模样显得有些憔悴,在整个过程中神色肃穆冷冽。不过安然敏锐地觉得,纪蕴的情绪似乎有些颓废。

安然之所以有这种感觉,只因他身边还有一个情绪很颓的人,那个就是问凝。

问凝看着很正常,该做的事,做得一丝不拘,也仍旧跟大家有说有笑,但是,安然就是觉得问凝的情绪很颓,仿佛落入了人生的低谷。

以前安然觉得问凝跟自己很亲近,现在安然觉得问凝对自己散发出一股拒己千里的意味。

安然知道,问凝和纪蕴疏离自己,都是同一个原因,因此,他虽然感觉到他们的颓废,却不敢问他们,更不敢劝他们,想着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再重的伤,都会渐渐平复。

纪蕴加冠不久,便把出玉轩收拾一空,背了行囊,去向方阁老告辞,说自己要回荆州去了。

方阁老一听,就知道纪蕴最终选择了回归江湖,选择了为家族清算血海深仇。

方阁老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扶着纪蕴的手颤巍巍的,抖得纪蕴的心都在痛,方阁老哆嗦着嘴,说:“去吧……混不下去了……就回来……你那出玉轩会一直给你留着。”

桂太君和大太太,二太太三个女眷听了,也是悲不可抑,拿巾帕捂着脸流泪。

纪蕴到方府时,尚在襁褓,是她们齐心合力把他拉扯大,看着他读书习武,越来越出息,虽然没有名份,却有母子之情,她们还盼着纪蕴成家立业,不成想,分别猝然而至。

纪蕴跪在下面,向各位长辈们行了三叩大礼,向方阁老道:“孙儿会谨记太公的教诲,绝不违拗立下的毒誓,孙儿此去,山高路远,三年五载可能都不能回京,孙儿只要有机会,就会投书给驿站,报个平安,太公不必太过担心。如果……”

如果长期接不到他的平安家书,多半他就不在了,这是他的命运,也是他的选择。只是他没有把话说出来,怕老人伤心。

方阁老哪有不明白纪蕴的未尽之言,老泪纵横,颤巍巍地抬手,无力地挥了挥,道:“去吧……去吧……自己保重……”二十岁的弱冠少年,纪氏最后一点血脉,该回到他来的地方,去肩负起他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