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所吏本要跟出去,被杜宁启叫住了,便一挥手叫自己的手下追出去,他自己十分恭谨地朝杜宁启一揖手:“司马大人请吩咐。”
杜宁启道:“那个人,你多照看着。”想着安然连自己的照顾都不肯接受,又怎么肯接受配所的特别照顾,如果自己硬要让配所对安然特别照顾,只怕倒让安然越发不自在,又改口道:“也不用特别照顾他,若他有什么需求,或他跟人发生争端,你偏向他些。你要是觉得为难,可来找我。”最后又补充道:“他若想见我,你可随时带他来,随时!”
祁所吏应着,退了出去,追上自己的手下,又带着安然返回军营配所。
他从头到尾旁观了安然跟杜宁启相见的情景,他自然看得出来,安然跟杜宁启的关系必定非同一般。只不明白安然为什么不接受杜宁启的照顾?
祁所吏相信,只要安然愿意,凭杜宁启一句话,安然就可以离开肮脏污秽的配所,离开馊臭拥挤的配军营房,住进宽敞明亮干净整洁的司马府,还能吃上白米白面,果蔬鱼肉。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为什么安然会拒绝?连人都不肯相认?
早在安然被解递到配所之前,便由配所所丞何大人出面,叫配所里的官吏们不管是谁,只要遇到从洛城解递过来的一位姓安的犯人,就要给予照顾。
押解官带着安然来办交接手续时,恰好是祁所吏办的。正是因为事先得到上司的指示,他才把安然安排到郭什长那个全是充军四五年的老配军队伍里。
一般新来的配军都会分配跟新配军组队,然后把最脏最累最重最危险的活计派给这些新配军。
通常新来的配军,能熬过两年而活下来的,不足半数。只有值得信任的老配军,才会有比较固定而轻巧的活计,行动之际也比较松散,不会被看管得死死的。
有这么多人关注关照着安然。祁所吏把安然带回营房时,心头已经对安然另眼相看了。
安然回到营房中,大家已经吃过晚饭了。在配所,错过饭点,就是错过了,安然只得饿着,倒头睡下。
每天修理加固城墙,所干的体力活并不比以前练舞更累,安然仗着年轻,身体强健,也还累得下来,只是心情低沉压抑得紧,觉得心累,每天都睡得挺沉的,然后一觉到睡到天亮。再然后又开始日复一日的劳作。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日两餐,生活很有规律。然而,这种生活,让人看不到半点希望,仿佛就为了漫无目的地活着。
这晚没吃晚饭,半夜里,安然意外被饿醒过来,然后脑子里总是不断地东想西想,怎么也睡不着了,到后面,安然索性披衣起来,打开营门,走了出去。
门外小雪早已经停了,但因天气寒冷,一地的雪,平平铺地校场上,看上去洁白而松软。安然在雪光的掩映下,漫无目的地走了出去,听着脚踩着浮雪,“咯吱咯吱”的声音,说不出是种什么感受。
安然不知不觉间,走上了校场一边的高台。高台上,也是一片洁白,早已经看不出上面曾砍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