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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时带了酒,微红眼眶中有水光,神情近乎迷离,冰冷华贵红宝石头面映衬易碎的脆弱。

乐则柔劝无可劝。

乐则宁今年二十五岁,成亲这么多年一直无所出,丈夫又是贪花好色不知上进的,只在家啃家族老本。她之后的几十年日子,是一眼望得到头的死水深潭。

至于别的……

她装作没听出乐则宁的弦外之意,“人各有各的苦和难处,我幼年吃沙子进矿山几番命悬一线,前几日还险些命丧黄泉,五姐姐不必羡慕。”

“别跟我装傻。”乐则宁撩她一眼,疲惫地摇摇头,“你吃的苦,是累的苦,是有盼头的。我们呢,嫁人之后苦死又能如何。明面上是大家夫人花团锦簇,实际谁把我当人看。”

说着,她撸起了绯红潞绸衣袖,将乐则柔本想含糊其辞打圆场的话噎进肚子里,手中酒杯骤然掉落在地——瓷白手臂上遍布褐红陈旧的伤痕,映衬着腕上碧幽幽翡翠镯子,格外狰狞可怖。

“怎么回事?谁干的?!”乐则柔惊怒交加——凭她再如何不靠谱也是乐家女,谁敢这样轻贱对待?

话一出口她便迅速反应过来,乐则宁被禁足数年,除了计家人还能有谁。

“吓着了吧。”乐则宁惨然一笑,慢慢放下了袖子,“我被关进佛堂之后每日抄背女戒女训,原先一天抄五遍,后来一遍遍往上加。

计家忌惮乐家不敢轻易弄死我,又恨我占着正妻的位置,就变着花样折磨,全是外面瞧不出来的手段。”

她声线不稳,紧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压抑身体的颤抖。

“最近一年,许是见没人管我,他们变本加厉动辄打骂。这伤就是乞巧节那天留下的,如果不是你送东西探望,我约莫活不到今日。”

说完抱起酒壶,对着壶嘴猛地灌了,乐则柔起身去夺时她已经喝空一壶酒。

“你别作践自己了。”

这句话像是一道闸门,乐则宁本就在崩溃边缘的情绪彻底倾闸而出。

“作践?我已经被计家和这世道作践完了!我不明白,抄了那么多女戒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计明去青楼宿妓没人在乎,我去捉奸反而被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