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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民流徙数目庞大,他们读书不可能,又没有地,‘士’与‘农’行不通,但总该给他们想条活路。再一味重农抑商未免显得不合时宜。”

“倘若放开工商约束,无业者也能找到别的生计。譬如这富春楼,从厨子到跑堂的,解决了不下百人的生计着落,较之耕种有力的多。”

“眼下对商人课重税,不许商人科举,诋毁商人。这些条条框框约束百姓,宁可死守一亩三分地也不敢不愿去行商。积贫积弱,积弱又积贫。至于说国家动荡——”

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垂眸道:“历朝历代造反全是日子太苦活不得,而非百姓安居乐业。”

正康帝长眉紧紧蹙着。他当皇子的时候办过差事,去年这个时候还在为“民生”焦头烂额,深知江南平静水面下都是沸腾岩浆,比乐则柔今日所言更甚。

但是还有旁的顾虑。

他沉吟许久,道:“商人不比士大夫,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读圣人书。而商人只认钱,贪婪狡猾,利欲熏心,他们一旦得势,必然挟势妄图控制朝政为自己渔利,古有吕不韦,今有……”

他自觉失言,清清嗓子,“无论如何,商人做事只看金银,一旦放开约束,不堪设想。”

乐则柔忍笑忍得脸都在痉挛,她没想到自己给正康帝带来这么大阴影。

不过冲他将自己和吕相爷相提并论,她语气耐心了很多,放下筷子道:“陛下,您说商人面目可憎,可满朝清流世家也绝非冰清玉洁啊。”

“名门高第哪家女眷不放印子钱?楼台舞榭也不是靠一点点俸禄和赏赐能换来的,确实有人家善于经营,但是,总不能当官的都天生会做生意啊。”

“重农抑商,抑的是‘民商’而非‘官商’。越是压抑商业,商人越是要寻求世家庇护,交孝敬纳供奉,官商勾结以求保护。

于是本来可以收入国库的商税,都落进官员荷包里,为结党营私拉拢人心提供资财。

我就是例子,要不是扯着乐家的虎皮与先考庇佑,很难做起来这么大的生意。要是没有陛下当初支持,我也当不了盐商。”

一直沉默当摆设的高隐心下大震,不由抬头仔细打量乐则柔——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坦荡,气度沉着,丝毫不避讳自己也是官商勾结的一员。

他暗道自己以前有眼无珠,冲她这份狠劲儿和厚脸皮就非池中物。

听她继续说:“食色性也,无论商人还是文人,都是人,都趋吉避凶有七情六欲,端看您怎么约束。我倒是觉得商人容易约束,能拿真金白银捋清楚的关系可比旁的靠谱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