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贴着大红喜字的羊角琉璃灯昏黄,她一身胭脂色的中衣衬得人比花娇,微湿的头发披散在肩背,眉眼弯弯,满溢温柔。
很多年后,发危齿颓,红颜化为枯骨,安止含笑离去前最后见到的幻景就是春夜里倚在门槛那个姑娘向他挥手。
乐则柔已经沐浴过,上前要帮安止换衣服,被他拿手臂隔开,“一身酒气,我自己来。”说着他自己去浴间换洗了,嚼了几遍茶叶才出来。
出来时炕桌上摆了粥和小菜。
乐则柔说:“过来吃饭。”
又嗔他:“怎么不擦头发。”说着拿巾帕给他拧干发上水珠。
安止只说方才用过了,乐则柔起身拉他坐下,“哎呀,你在外面敬酒能吃什么。”
“你就当陪我吃一点好不好。”
安止笑着说好,笑着应和乐则柔的话,筷子搅动着,碗里的粥半天不见少,目光无意识停留在乐则柔脸上,深不见底的瞳孔涌动着不可名状的情绪,左手小指不停地以极快频率轻微抽动。
乐则柔在他回来之前已经吃过,本就是哄他的,看他这样也停了箸。
她微微向前倾身,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在美人灯淡黄的光晕中看他,眼神温柔,像一盏桃花酒,“你不要自责,今天的事情是冲我来的,你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对方既然起了心,不管你在不在,不管是今天还是明天,这件事情也会发生。而且要是没有你的话,可能我就受伤了呢,是不是?
你我夫妻一体,你有责任心想保护我当然是好事,但是我不用你小心翼翼保护,你别忘了呀,我也是一个好好的能自保的人,明枪暗箭我不是第一次遇到,以前没有你的时候不是也过来了吗?现在有了你我只有更好的呀。”
安止不作声,垂眸看着她的手——很白,嫩嫩的,比他的手小了一大圈,淡粉色的指甲在灯下映着莹润的光。因为幼年奔波,骨节不像一般的女孩子纤细,透着一股韧劲儿。
像她这个人一样,什么都摧折不了。
安止有一种无力的荒谬和好笑,明明是乐则柔受了惊吓,此时还反过来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