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磐石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觉得寒冷,寒意也许并不是来源自外界,而是源源不断由内心产生:

“……越来越冷……啊,是下雨吗?是下雨吧……”

咸咸的水滴落在黑发男子的眉间。他眨了眨眼,僵硬而缓慢地抬起头,才仿佛看见天上堆积得越来越厚的不祥乌云。

狂风突然掀起浪花,打湿了半条渔船。

码头上传来了咒骂的骚动声,有人在狂风中大喊,“留心!绳子!”有人着急到处奔走,“油布呢,快些拿多点来,这些可是珍贵的药品……”

“……啊,三郎掉下去了!三郎被风浪卷下去了!”

“怎么回事?这里不应该有这样大的风才对……给我把油布按紧啊混蛋,让他自己游上来!”

海里渔民出身,游泳本该是最基本的保命技能。

虽然海浪突然变大,导致水下吸力增强,还好掉下去的人位置接近岸边。在船头上一同吸烟的伙伴手忙脚乱抛下来的绳索的帮助下,三郎以一个不甚好看的姿势在海水里翻滚到船边,双手死死趴住船舷。

麻木叼着的烟头已经被彻底打湿,站在船头的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突然睁大了眼:“——那……那是什么?!”

又是一个巨大的、几乎有两人高的浪花。

水下的人被迫松手,短促“啊”了一声,整个人立刻被冲刷到泡沫之下。船上的人站立不稳,一头栽了下去,狠狠撞在甲板上。

被礁石圈起的狭小海滩上,海平面正在不断上涨。

急匆匆将木箱挪往更高出的七八名大汉一起呆呆地定住,就连木箱从手中脱落砸中一人脚面的痛呼声,也没能吸引多少注意力。

——包括黑发瘦弱男子兰堂在内,所有人傻傻地面那海上突然出现的奇景——海平面突然出现一处巨大的漩涡,漩涡当中有巨大的隆起正在向上凸出,地点距离这处小小的港湾不足百米……原来风里降落的并不是“雨水”,而是铺天盖地连同巨大风浪一同砸下的咸腥海水,这是什么,是海啸吗?!

“救命啊——”

“快逃!”

“……混蛋,站住,把物资带走啊——”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浪?

明明之前的天气都不是这样的,还有那漩涡……那可怕的掀动大浪的凸起到底是什么?就像是海底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试图向上浮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礁石之上,人类看不见也听不见的世界,正有一个声音发出欢悦的大笑声,【要来了吗,是陀艮吗,是陀艮对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

咒灵的世界当中,并不是只有“怪物”。

也会有形态接近人类的咒灵,那是吸纳了万千生灵怨恨而诞生,凌驾在众生之上,被冠以“特级”的存在。

比如,礁石最顶端,正屈膝坐着的那一位。“他”拥有着浅蓝色的披肩发,身上裹着一方深青色布料,从上到下仅能蔽体,赤着脚,一边发出大笑,一边拍着手掌。

“他”的五官在人类中堪称俊秀,但眼睑以下却似有缝合过的痕迹。若仔细观察,可以见到“他”整个“人”都像是被一块块不知来历的□□拼接而成,眼睛,鼻子,嘴巴,脸颊,四肢……这是由人类对人类的怨恨中诞生的存在,是一出生就拥有神智,深深明了人类阴暗面的咒灵。

他给自己取名“真人”,又给海中即将诞生的咒胎取名“陀艮”。

【来吧,来吧来吧——我的同伴……来享用祭品,来我的身边吧——哈哈,哈哈哈!】

……

“为什么出不去?这里,这里好像被隔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