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埋着头说话,皇后遥遥看去只看见她的低眉顺眼的恭敬样,加之那讨好的话说的深得她欢心,一时间怒火散了不少。
心道,虽是冀王的人,却是个懂规矩的。皇后也就不再去为难她,唤了声起身罢,那一屋子的人才把心搁回肚子里站了起来。
“既然入了宫,这宫里的规矩,你应该知道罢?甚么事儿该做,甚么事不该做,心里有个谱儿。本宫是这六宫之主,难免处处小心些,若是你不懂规矩坏了事儿,少不得我就不顾冀王面子叫你长长记性了。”皇后用丹红的甲蔻轻描鬓角,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是自然。”
皇后身后的侍女小声同她讲了句甚么,皇后颔首,不再与小川多纠缠。“罢了,既是冀王找的人,该是有些本事的。太医院的药库尽管用,需要人也可找本宫讨,只一点,若是你闹出了这样的大的动静却治不好陛下,别说是你,就是冀王本人,本宫也定叫他落不着好。”语气里极尽威胁。
小川低声称是。
“你去罢。”
身后的婢女引她入了养心殿内间。皇后斜睨了她一眼,对身边人小声交代了一句‘好生盯着她,不许她乱走’,便拖着长长的裙裾离开了。
等到皇后的身影远了,小川才敢长长的舒一口气,皇后么?她那样强势的态度。生杀决断都在她手中,便是有一刻不舒心了,都能让一屋子的人如履薄冰,大气不敢出。
小川自然是没这本事和她抗衡,皇后的威胁多少让她有些心颤。可冀王呢,他不是天潢贵胄吗?为甚么他的命运会和小川这般的普通人绑在一起?皇后口口声声要他落不着好,就连宫里的公公都敢对他趾高气昂,全无敬意……
这一切的源头,或许都来自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的大虞天子,他的存灭关系这许多人的命运,有小川,有冀王,还有许多许多的人……
小川顿觉自己肩上担子极重,有禹山那么重,直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到了,陈姑娘自行施治罢,若有需要的地方可以唤奴婢。”引路的婢子说道。
“多谢。”小川同她回了个礼。
陛下发病至今已有月余,离老齐入宫看诊亦有二十余天。这样漫长的时间,且不说陛下年事已高,就是寻常人拖了这么久,能治愈的几率都是微乎其微。小川想,皇后这般一拖再拖,时至今日才允了自己入宫来诊治,究竟是想要陛下好,还是不想要陛下好?
她忽的抬眼,看见了明黄床塌上风烛残年的天子,他形容枯槁,气息微弱,双目紧紧地闭着,嘴唇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