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态度模糊,肖雍只能自己猜。他这厢一连猜了几个,都猜不到点上,方定奇却是叹了一口气,“你别越猜越乱,这阵子那位最开心的,不过就是你办的这事儿。至于其他的,我不清楚。”
他这一说,倒让肖雍更生疑惑,本不过胡诌一两句,这下似真有什么事似得,他忍不住回想起叶庭让在会上的表情,还有中场休息时,无意识露出的神态。他是情场老手,万不会有看错的时候。果然,他看住方定奇,突然问道:“那位是不是恋爱?”又拿出皮夹来,说:“我赌十块钱。”方定奇好笑似得瞧了他一眼,又难掩有口难言的样子,便道:“我不跟你赌。”
他这模棱的态度,倒让他多了几分笃定,“你是不是知道?”方定奇道:“你出去了一个来月,自然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这一番插混打科还未告一段落,马上就有叶庭让身边的听差出来寻他,说是叶庭让请他陪同去见一个人。他只好整了整衣服,应声出去。
汽车一直开到山上去,这一片全是别墅,零零落落的座落在半山间,相距甚远。此时已然入了夜,只能瞧见延绵的屋顶,仿佛山脊一般。山路虽蜿蜒,可入了私道,也很平坦。肖雍下了车,才晓得是要见谁。
雁城程氏。簪缨世家出身,可年轻的几位公子小姐俱是国外长大,他从前听说的时候,只以为是一帮徒有先人之名的富贵闲人,前些年有缘见过一面,才发觉竟是那样风流倜傥的人物,纵然高傲如他,都不禁自叹不如。程家在颍川置有产业,皆因颍川的夏天也颇得清凉,恐怕是近水的缘故。所以每逢盛夏初临,便至颍川避暑。
那宅子布置的极好,前后又都有大片的花园,掩映着几座欧式的房子,中间的这一幢西氏建筑,便是会客之所。肖雍从前便听闻程慕之雅名,这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他们谈的,事关颍川和江北局势,以及有关易帜的事由。程慕之虽然不通政务,不担实权,可到底执掌天下米粮,竟是几派人马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人物。他倒不知,叶庭让是何时与他相识,一听言谈,又似是故知。他没来得及深想,便得把南方政府的意思和盘托出,叶庭让显然是要征询眼前这位程先生的意思。
那程慕之倒似清流,不打官腔,不含糊其辞,意思明白,从善如流。天下四分五裂已久,正因为各自为王,才会让别的人徒生妄想,认为是上好的肉食,谁都想来要一块。如果让他们知道这国土,并不是盘上之食,是不可随意肖想的。他们自会芥蒂,而更重要的是,国人会心生顿悟。
战争的取胜从来不在于敌人是强是弱,从来都在自己,处在什么样的局面,忍受什么样的困境,该用什么样的法子,该如何脱离桎梏,只取决于自己。
程慕之的话无疑是给了叶庭让定心丸,有了程氏的支持,他自然可以心无旁骛。肖雍经这一场,便知道叶庭让是铁了心,以任何人都不能动摇之意志,做下了决定。
两人回城已是入夜时分,只见叶庭让并不叫司机回家,反而去了晏安洋行。他心下倒是奇,这个点早该打烊了,却不想,倒有一位掌事替他们留着门,想是事先打了招呼的。
既是叶庭让开的口,店家自然殷勤万分。只见那掌事将事先准备好了的裸钻拿出来让他们过目。肖雍本就是陪客,这下也不免觉得炫目,那些钻石都托在深蓝色丝绒的底子上,如夜幕中的星辰,熠熠生辉。
叶庭让微微蹙着眉,面上并无喜色。他本是大主顾,那掌事的最会瞧这样的脸色,只一笑,说:“叶先生若是嫌这些不好,小号还有一件上等货色。”
说着便拿出一只桃心盒子,打开来给他们看,却是一只三克拉左右的粉红钻戒指。在那灯下,流光溢彩,变幻多姿,竟比那璀璨星光不逊丝毫。
肖雍原先在家的时候,倒瞧过母亲手上有一只类似样子的火油钻,只是远没有这一只出彩,不禁“嚯”了一声,“如今这火油钻和粉红钻都是有价无市了,你们号竟还藏了这么件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