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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也沉沉 知之為知之 1994 字 2022-10-18

“不回,我有地方去。”

熙之点了点头,说了声好,然后才问:“那中秋呢?中秋总该回家吧。”

他看了看她,没说话。

他在想,她为什么而来呢?为了脸面?为了什么文件?还是为了他?台上一段绮丽华美的唱词之后,她说:“回来吧,我张罗他们准备了用咱们以前的礼过节,你回来瞧瞧也好。”

他没说话。侧着耳朵听见昆曲名伶在台上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而复死,死而复生。”他终于在最后一刻心软了,决定跟她回家去。

等到那位昆曲名伶谴了人递帖子到帅府,请督军去听戏的时候,被熙之拦住了,她当下回忆起那姑娘的脸来,想了想,好言好语的说:“最近忙,督军改日再去捧纪小姐的场。”

熙之并没有说谎,他确实忙。一头忙于军务,一头忙于收服从之。江北十六省一直都是天下鱼米之仓,历来富庶。引得周遭多数军阀虎视眈眈。自从当年叶姜一战后一分为二,此后以颍川和安阳为首,隔江而治有十载,连年征战,年年不休。

所图,都是为了统一江北的政权。而此时的颍川,兵强民富,少帅叶庭让名正言顺,治下有方。而围绕着安阳的,却是一群虎狼,外有虎,内有狼。直叫他疲惫不堪。

而从之,她慢慢长大了,她有星辰一样的眼睛,也有像朝阳一般明艳的心。往往这样的野心就像微光,只一瞬,从之就把它收起来了。所幸,小女孩的心思不容易藏,他总能发现端倪。

那一阵子,他正在为了内阁的几个老学究而觉得头疼。他们守旧,守礼。话说的句句中听,言辞漂亮,话中深意却是让他不断的活在桎梏之中。他难以从礼节上挑出错误来,更不能在这时候失去了内阁的忠心。便不如遂了他们的心,给他们一个说法。于是他跟熙之订了婚。熙之有一个值得称道的身份,后来虽说做过舞女。也可以被认为是他的情深意重,故剑之情,得益的还是他。

虽说名义上只是订婚,可安阳望族遵从西式礼节,把订婚视为婚约,是轻易不能言退的礼数,所以排场摆的极大。在终于结束了这场看似盛大的宴会之后,他一个人在花园里透气,从之送了一个礼物给他。他站在暮色之下微笑,心里却觉得难过,始终不敢正视她的双眼。

熙之到底是从哪儿发现端倪的他不知道,或许是女人的敏锐,又或许,是昆曲名伶纪小姐那过分嚣张的容貌。但是她始终平心静气,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直在想,让从之去国外读书。但是从之并不这样想。他多少了解一些熙之的想法,一个人的境遇会变,但是梦想却不见得会变。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出于其他的情愫。他心中有些复杂。既希望从之能留下,也希望她能够彻底摆脱这里的一切。

局势实在不稳定,他已经精疲力竭。而就是因为这样一点,那样一点的小失误,就被人拿出来诟病,好像是故意设好的局,等着他往里面钻。他越是想平衡利益,就偏偏不能平衡。他越是渴望一时半会的安宁,便这一点空隙都不会留给他。

他从来没想过,他们会做那样激进的事情。学生发生骚乱,他为安抚人心,亲赴学校去演讲。他更没想到的是,熙之会那样毫不犹豫的,冲出来挡在了他身前。那声枪声响起的时候,他真的乱了,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该想什么,他没有了判断力,只晓得眼前这个女人,不是早已选择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了么?

他只瞧着熙之倒下来,也只来得及去抱住她。外头的雨下了很大,熙之在房间里抢救,他的手沾着熙之的血,叫他想起了战乱时尸骨遍地的惨象,叫他想起了饥荒的时候,人们浴苦而不能言的凄凉。雨水划过他的手,落到地上。浓重的血腥味冲击着他的嗅觉,出现在眼前的,是血雨。

他带着十分的复仇之心,枪杀了那些企图撼动他地位的乱臣贼子,下令诛杀所有家眷。而他们的随军,便打发去驻守戍边,成为他进攻颍川的先遣部队。虽说是戍边,但那是一座十分富饶的城市。自从姜帅十二年前丢了这座城。他便不能释怀,一心想要再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