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谢半珩干嘛追着裴兴越砍?蔡应又为什么非要杀裴兴越?
高旻回身看去,只觉这个房间里,人人都有着他看不懂的爱恨情仇。
众人打游戏打的正酣,另一边的景明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砂片。
“丁工,我做完了,我们中午就启程吧”。
“啊啊?”
丁思源从睡梦中惊醒,呆愣愣的从地上爬起来,“做、做完了?”
他抹抹口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震惊不已,“你做完了?!”
“对”,景明嗓子全部哑了。
整整三天,他只睡了六个小时。要不是魅魔的精神力强,这副脆皮身体早就罢工不干了。
“不可能!”
沈志国猛地从一边的田胜利那里蹿过来,“这个零件尾部有三个变形的燕尾槽,顶上又是两个半锥形组成的薄圆腔。那么多的非球冠面,还有型面,精度要求又高”。
就算是他来做,都得一两个月。
沈志国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景明,“你这个东西,形状倒是对的,但精度够吗?”
“肯定不够啊”,一旁的田胜利手上忙忙碌碌,嘴上还不停,“三天要是就能出合格产品,那要我们这些有经验的人干嘛!”
“我没有说谎,微米级的精度是可以检测的。我如果说谎,很快就会被戳破,撒这谎干嘛?”
这还能是为什么?
田胜利撇撇嘴,“现在的小年轻啊,虚荣呗!”
景明懒得理他,“丁工,我的任务完成了,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我现在就要走,越快越好”。
“不行!这检测还没做呢!”
沈志国越发怀疑。这个景明是不是觉得自己做不了,或者做坏了,想潜逃。
“景明,我是相信你的”,丁工为难道,“但是我得等检测结果出来了,跟领导有个交代。你能不能再等一天,等检测结果一出来,我马上送你走”。
景明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谢半珩那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他心急如焚,恨不得早早回去,赶紧带谢半珩去治病。
毕竟他那个病,再拖下去,只会越来越严重。
“丁工,你们有三坐标测量机吗?”
丁思源点点头,“你要用这玩意儿?”
“它的测量精度在微米级,你们可以先用它做一个粗测,大概也就十几分钟的样子”。
“如果粗测不合格,那我继续留下来返工。如果合格了,我们马上走。你们之后还可以自己细测”。
“也行”,丁思源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
景明信誓旦旦,又有光刻机打底,丁思源对他的信任度可比对田胜利高多了。
“那行,我让小余去测”。
“我去!”
沈志国也顾不上丁思源同意,拿了零件就走。
他手受伤了,不能做零部件,但指挥徒弟开个机器还是没问题的。
景明无事可做,只好坐下来,稍事歇息。
沈志国拿着零件,喊了三徒弟,去了一号车间检测。正好还能教教他,三坐标测量机怎么用。
机器一开动起来,十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
“师傅师傅,怎么样?”
沈志国手受伤,厂里找不到高工来做这东西。他的徒弟们早就蠢蠢欲动,都想试试,又不敢毛遂自荐,生怕搞砸。
结果丁工带回来一个比他们还年轻的小子,张口就说这人能行。
三个徒弟,人人都不服气,没一个喜欢景明的,巴不得他早点出丑。
这会儿小徒弟吴洋站在一边,兴冲冲的问自家师父,“师父,这数据怎么样?”
他年纪轻,学习时间短,还没来得及学会看三坐标测量机的数据。
“师父,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做的很不好?”
他很想笑,又怕惹毛了暴脾气师父,嘴角将勾未勾,神色异常扭曲。
“哎呦!”
吴洋捂着脑袋。
“梆梆梆!”
沈志国左手赏了他好几个脑瓜子,还骂骂咧咧,“人家景明,年纪轻轻的就能有这种手艺。你呢?!叫你开个槽,开到现在都不准!”
沈志国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别的年轻人这么厉害,他带的这几个怎么这么傻呢!
“师父,师父,你别打了”,吴洋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凑过去了。
“算了算了”,沈志国摆摆手,“也不怪你们。我的手艺都比不上他”。
“师父,真的假的啊?”
吴洋不信。他当年读机械的时候也是实操理论双第一,否则也进不了这里。可来了之后才知道,强中自有强中手,沈志国是他见过的手艺最好的钳工!
沈志国干这一行快三十年了,才有如今的手上功夫。景明才多少岁?二十都没有啊!
“师父,你别骗我啊!要是三天就能干完你一个月的活儿?那还是人吗!”
“我骗你干什么!你自己去看仪器界面。那精度,扎扎实实的微米级。人家厉害,我服气!”
说着,沈志国叹息一声,“丁工的眼光可比我强多了”。
“什么?”
吴洋一脸懵,“你说丁工很确定景明能干成?可他不是也请了田胜利吗?”
要真那么笃定,他请田胜利干吗?
沈志国瞥了眼这傻小子,给他解释。
“你看,丁思源请了景明来,是不是寸步不离的护着?”
“师父,那是为了监视景明”,吴洋挠挠头,“咱们厂里有保密协议的”。
“屁!监视不能让别人来?”
沈志国不以为然,“你看,田胜利身边陪着的就是小余。丁工怎么不让小余去陪景明,他自己去陪田胜利啊!”
“你想想,年少有为的景明一看就比四十几的田胜利有前途吧。”。
吴洋不解其意,“为什么?干咱们这一行的,看的又不是年纪,而是经验、手艺!”
田胜利的年纪比景明大,一看经验就比景明多。
“傻不傻啊!”
沈志国气急败坏,“前天丁工怎么提点田胜利来着?是不是警告他别以为拿了个破奖就很牛逼了。那他是怎么提点景明的呢?是不是说我相信你?”
“一个软,一个硬。那是明摆了怕景明撂挑子走人,却不怕田胜利翻脸”。
“这就说明丁工相信景明的手艺,却不相信田胜利的”。
吴洋都听傻了,他还以为丁工对景明、田胜利,一视同仁呢。
成年人的世界,真是太肮脏了!
“师父,那你既然早知道景明有实力,为什么刚才在外面还不肯相信他呢?”
“咳咳”,沈志国咳嗽了两声。
这些话都是昨天晚上他老婆分析的。沈志国瞄了瞄三坐标测量仪的数据,检测以前他死都不信,现在……他信了。
“梆梆!”
“师父!”,吴洋抱着脑袋,“你又打我干嘛!”
“就你话多!我告诉你,一会儿出去的时候你给我低眉顺眼,对着景明说两句好听的,知道不?”
吴洋委屈,“为什么?!”
“梆!”
“你懂不懂事!钳工这一行,除了要天分、要勤恳,还要什么?”
吴洋捂着脑袋,委委屈屈,“要师父”。
“对!一个好师父,能让你少走多少弯路”,沈志国想起自己当年拜师那会儿,那是每天都跑去给师父端茶倒水啊!
“一会儿出去了,你要想让景明教你两招,或者万一以后你做不出来,要找他救场,你就说两句好听的,别那么横!再请他给你留个联系方式。”
沈志国悉心传授他当年拜师的那点经验。
“到时候,你多跑两趟景明家里,提着礼物上门,请人家吃几趟饭,看人家有没有什么需要,多给人帮帮忙”。
“我知道”,吴洋感动的点点头,“他脸皮薄,不好意思了,就会教我手艺!”
“梆!”
沈志国恨铁不成钢,“人家凭什么时候把吃饭的本事教给你!就凭你给了那么点小恩小惠吗!”
“再说了,你想请客,人家就愿意来吗?景明愿意让你帮忙吗?求着你要你请吃饭吗?”
“你呀,别老想着要好处,就图结个善缘,用不到那自然最好。可万一以后你要求他帮点小忙呢?”
就景明这种人物,年少有为,发达那是正常的事,不发达才奇怪呢!
沈志国苦口婆心,他年年要带三四个实习生。这厂里好多的工人都得喊他一声师父。
他之所以敢跟丁思源顶牛,一则是本事硬,二则是为人虽耿直但待人掏心掏肺。
果然,吴洋感动得很,“师父,我知道了”。
“行了”,沈志国捧起了零件,带上自己的傻徒弟出去了。
丁思源一马当先,满怀期待的看着沈志国,“怎么样了?”
一边的田胜利竖起耳朵。
沈志国脸有点红。别管他在里面分析的多么头头是道,但被一个小年轻打脸了,他还是倍感尴尬。
“合格的”。
“砰!”
田胜利手一抖,扳手砸在地上。他脱口而出,“你复测过了?是准确的吗?”
沈志国叹了口气。他们都算是靠技术吃饭的,知道最痛苦的事就是以为自己很牛逼,结果碰上了一个更牛逼的。
对方碾压你,还充分的让你认识到自己就是个普通人,那点手上功夫算个屁!
沈志国物伤其类,也不想嘲笑他,“复测过了,精度的确在微米级”。
田胜利霎时涨红了脸。他对着景明说过的那些话言犹在耳。小年轻、不牢靠、虚荣、没本事……
田胜利看看手里的原胚,简直就跟扒了一层皮似的坐立难安。
更尴尬的是,他本事小也就算了,还脾气大。景明呢?脾气好,本事大。
真是满桶水的不发声,半桶水的瞎晃荡。
田胜利羞愧至极,想走上前跟景明道个歉。又实在不好意思。
景明已经被吵醒了。他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从地上爬起来,“出结果了吗?”
“出了出了!”,丁思源轻声细语,生怕吓着景明。他本来就觉得景明很有希望,现在更确定了,这是个人才啊!
“你要不要先在宿舍睡一会儿?”,丁思源放轻了语调,“等你睡饱了咱们再走”。
“来不及了”,景明摇摇头,“我们能现在就出发吗?”
“可以可以”,丁思源点点头。
这个项目最关键的零部件解决了,意味着能够圆满完成,甚至能提前交工,丁思源现在是春光满面。
“走走,你先上车,我马上过来”。
丁思源笑呵呵的对着景明招招手。
“咳咳”,沈志国清了清嗓子,顶着众人奇异的眼神,尴尬道,“景明啊,我让吴洋他们几个去给你买点面包零食什么的,你路上带着吃,填填肚子”。
“不用,我……”
景明还没拒绝完呢,吴洋拽上同组的两个实习生,三人飞奔出门。
景明一脸茫然。
就睡了一会儿,世界都变了?
“田老弟,工作完成了,谢谢你不远千里,赶来我这里帮忙”,丁思源笑呵呵的拍了拍田胜利的肩膀。
“不用不用!”,田胜利连连摆手,他羞都来不及,哪里敢争功。
“正好,我跟着景明一块儿走吧”,田胜利很上道。
“这哪儿行啊!你也辛苦了,好好在这里睡一觉,明儿我送完景明回来,带你在这里玩两天,然后咱们再走!”
他哪里来的脸让丁思源再送他一次?
“哎呀,不用,真不用了”。
两人再三推辞,可算是完成了道别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