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兴琮不肯,他知道发誓没用,干脆签署了协议,直接表示会把自己手上的股份等所有财产,统统归于我的名下”。
谢半珩无奈,“他在感情上是个人渣,但处理事情起来,又足够果断。”
景明点点头,既然都这样说了,估计是挽回成功了。
“我母亲放不下这段感情,再加上谢兴琮又签了协议,还指天发誓以后再也不出去玩了,最后他们和好了”。
“谢兴琮应该没有改正吧”,景明推断道。
否则也就不会有第三个私生子,谢正卿。
谢半珩刻薄道,“当然没改,狗怎么改得了吃屎呢!”
“轰轰烈烈的离婚风波过去,所有人都觉得他和我母亲和好了,他也的确收心,陪着我母亲”。
“但没人注意到,那时候我妈刚生下我,又遭遇了这么大的打击……”
谢半珩垂下头,“她产后抑郁了”。
“我外公说,那时候她的状态很不对劲,喜怒无常。终于有一天,谢兴琮意识到她生病了”。
“那时候我大概一周岁左右吧,记得她每天要吃很多药。吃药加上固定的心理辅导,很有用,她的状态开始好转”。
“到我一岁半的时候,她把绝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公司和我身上,日子慢慢好起来”。
“结果……”,谢半珩的语调在夜色里显出几分冷意。
“她带我去游乐园玩,亲眼看到谢兴琮在带着一个女人以及另一个孩子玩,看上去好像一家三口”。
“我母亲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孩子……”
“不是谢阳,是谢俊”,景明轻轻地抚摸着谢半珩的脸颊,“是没有被发现的谢俊”。
“对”,谢半珩声音还是平静的,只是越安静,那些浓稠的恨意才越发沉重。
“谢兴琮告诉我母亲,只犯过一次错,只有谢阳。可现在出现了第二个年纪比我大的私生子——谢俊”。
“我母亲原本有所好转的病情更严重了,我记得很清楚,她喜怒无常,失眠暴食,心情抑郁,精神状态很不稳定”。
谢兴琮脏,流着他血脉的谢半珩也脏。
她高兴的时候搂着谢半珩喊宝贝,不高兴的时候让他去死!
然而即使如此,谢半珩幼年时的温情也多数是杨懿给的。
“但我母亲是个很坚韧的人,她在清醒时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于是她向我外公和爷爷寻求帮助”。
“然而情况并没有因此而变好”,谢半珩讽刺的笑笑,“谢兴琮在外头养的那群小蜜,全都知道他是有家室的,知三当三,图的就是谢夫人的位子”。
“谢兴琮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在家里守着我母亲,而我母亲深居简出,不再去公司”。
“他那些小三们都觉得我母亲出事了”。
谢半珩说到这里,依然有着难以言喻的恨意。
“她们居然给我母亲寄了照片,照片的正面是第三个孩子——谢正卿!”
谢半珩嘶哑着嗓音,浓烈的恨意从他眼底迸发,“照片的背面写着数字——37”。
“是……谢正卿的年纪吗?”
“对!谢正卿的年纪!正好三岁零一个月!”
谢半珩时至今日都记得那张照片,“是谢正卿的三岁照片,他穿着一身小西装,对着镜头笑得天真无邪”。
然而镜头之外的杨懿彻底崩溃了。
她苦苦熬着,总觉得谢阳、谢俊的年纪都比谢半珩大,在她生下谢半珩后,谢兴琮或许改了。
所以她还能忍。
但她万万没料到——
“谢正卿只比我小六天”。
杨懿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了。在她怀孕的时候,她的丈夫不仅出轨,还让她和另外一个女人同时怀孕。
太恶心了!
“我母亲疯了”。
谢半珩的眼神是空的,他至今都还能回忆起杨懿数次自杀的场景。
用刀片自残、吃安眠药、乘着佣人不注意从三楼跳下去……谢半珩永远记得房间里大片的血色,以及母亲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脸。
“但她在清醒的时候对我很好”,谢半珩笑笑,“她告诉我她很爱我,她把所有的财产都交给了信托,等我成年就转移给我”。
杨懿发疯的样子已经模糊远去,但她对他的好,谢半珩一辈子都忘不了。
“她给我买玩具,陪我设计图纸,给我做好吃的,和我一起看纪录片、偷吃冰淇淋,带我去游乐园、教我画画……”
景明像是感应到什么,抱住了他,谢半珩眼眶微微泛红,他把头埋在景明颈间,吸了吸鼻子。
“她熬到我四岁,精神状态越发不好”。
景明微微一顿,他能察觉到颈间像是有温热的水珠。
“我四岁零两个月的时候,她再一次自杀了”。
谢半珩抱着景明温热的身体,试图汲取一点点力量,“她用……”
“谢半珩!”
景明打断了他,轻声说道,“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化脓的疮疤不挑破就不会好,可挑破的这个过程,景明先受不了了。
谢半珩要回忆起母亲亡故时的景象,那他得多疼啊!
“谢半珩,我们不想了”,景明软声哄他,“夜深了,我们睡觉好不好?”
谢半珩静默片刻,摇摇头。
那些事情宛如沉重的铅块,日复一日地压在他心头。没办法告诉爷爷、外公,不能跟任何人倾诉。
时间久了,他都要以为这些坚固的铅块,跟他柔软的心脏长在了一起。
化脓、愈合,反反复复,折磨的他日夜不得安宁。
现在,终于要挑出来了。
“景明,我想说给你听”。
“好”,景明轻轻凑过去,亲吻了一下谢半珩的脸颊,“你说”。
“她清醒的时候,告诉谢兴琮,她想见一见三个私生子”。
杨懿不想做一个疯子,也不想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太屈辱了。可她又怕自己一死,再也没能力保护谢半珩。
因为非婚生子女也有继承权,所以她要在两家人共同的见证下,彻底将财产、抚养权分割清楚。
“那一年,谢阳十岁、谢俊八岁、谢正卿和我都是四岁”,谢半珩回忆起那一天依然觉得过于可笑。
他轻轻扯动了嘴角,在黑暗里,他的声音更加幽沉,“你猜猜,猜猜我做了什么?”
“你……伤人了”,景明叹息一声。
谢半珩本性就很凶,经历过十几年的教育才能勉强维持到现在这样的程度。
小时候,毫无善恶观念,未经教育的谢半珩只会更凶戾。
尤其是他为了保护自己的母亲。
“猜错了——”,谢半珩拖长了语调,凑到景明耳边,恶狠狠阴森森地说,“不是伤人,是……杀人”。
景明面无表情,突然抬手,狠掐了谢半珩的左右脸颊。
“唔唔……景明……唔”
被景明捏成了小鸡嘴,谢半珩挣扎不过,无奈被捏了一分钟。
“好好说话”,景明放下手警告他,“你根本没杀人!”
“你怎么知道?”
谢半珩脱口而出,又感动地凑到景明边上,“果然,你最相信我了!”
“我不是相信你,而是相信谢老先生”。
“你怎么这样啊!”
谢半珩顿时垮着脸,嘟嘟囔囔抱怨景明,“你就不能哄哄我吗?说两句情话给我听,很难吗?!
“想听情话,以后有的是机会”,景明摸摸他的脸颊,继续说,“你爷爷是一个很正派的老人家”。
“假如你四岁真的无故杀人,那就不是带你去看病,而是送你去警局管教了”。
就算谢半珩真动手了,多半也事出有因,或者干脆就没成功。
黑暗助长了谢半珩的阴暗面,他脱口而出,“我真后悔当时没能成功!”
话一出口,谢半珩破罐子破摔,猛啾了景明脸颊一口。
“我就是一个坏蛋,反正你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