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这次朝廷关闭福建浙江市舶司,严申海禁,正常的贸易渠道被堵死,在暴利的诱惑下,多少亡命之徒铤而走险,攻城略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沿海倭患骤然加剧,浙江和南直隶为甚,沿海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那才是真正的水深火热!”
声音震耳发聋,透着他独有的愤世嫉俗的无奈和无力,更显得刻薄寡恩。学生听了,动动脚,上前一步孝顺地给老师顺顺背,还真的面朝北京的方向,“咚咚咚”的三跪九叩。
他的老师便知道,这个学生的心早就飞到大海上了,拉不回来了。随即恶狠狠地说道:“为师听闻,良钦李公,机宜超越,相貌魁梧,生性秉忠,操行端严,文韬武略,武艺超群,勇猛过人,尤其一身棍法出神入化,闽浙沿海第一英雄也。”
“你去找他,他若收你为徒,授你荆楚长剑,为师准你赴京赶考。”
学生肃手听完,他也知道李公正率地方百姓族中弟子,组织武会,设教四方传习棍法,他也没起身,接着给老师三跪九叩,声音豪迈。
“俞大猷,谢老师深恩。俞大猷,必不负老师所授,保家卫国,清除倭寇,海波平!”
学生的声音回荡在小院,志存高远。他的老师瞧着他年少无知的模样,一声嗤笑,转身回去书房,继续写作。
大明这一个胜仗,改变很多很多人的命运,比如文家的两位公子、赵本学的学生,也有人的命运又跳回原来的轨迹。
安徽徽州乡下,穷书生汪直天生的侠义心肠不喜读书,正愁老母生病无钱医治的时候,通过大明这一仗打通任督二脉一般,满心欢喜地和他的母亲说:“既然读书我读不了,那我做生意总行吧!”
他的母亲问他:“我儿焉知如何做生意?”
汪直振振有词:“我听说那日本小国,什么也没有,偏偏诸侯林立,如今又变成战败国,我可以去日本做生意……这样……这样……”
汪直和母亲细细剖析,最后说道:“大明的茶叶,瓷器和丝绸等等运到日本,以几十倍的价格卖出……大明打赢日本,日本贵族都信奉大明物事,天赐良机……”
他母亲泪流满面。可又觉得,儿子几次考不中秀才,确实不是读书的料子,一家人总不能耗死在读书上面。
汪直获得母亲的同意,打听好日本人的喜好,卖掉自己的四书五经笔墨纸砚等等,留下银子给老母妻子,孤身一身踏上“走私船”的道路,路上遇到另一个穷书生章怀举,还志趣相投之下拜了把子做兄弟,未来,会如何那?
湖广兴王府,兴王得知大明水师大胜,五雷轰顶一般,就感觉口中腥甜,硬生生咽下去那口鲜血。
他一个踉跄后退几步,狼狈不堪地跌坐在修道的蒲团上。
内心深处一个模糊的认知冲击他的神志,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
可他才是天命所归!他重生而来,他才是上天注定的皇帝!
兴王不甘心!兴王如何能甘心?兴王一抹嘴角溢出的血迹,状若厉鬼一般地“赫赫”笑着,眼神凶狠的要吃人,眼底猩红一片。
他粗重地呼吸,平缓自己的情绪,起身,认认真真地整理自己收到的消息,一字一句地琢磨、思考——其实他也不能收到什么机密消息,就是那夏言,现在也不联系他了。
兴王心里更是发狠。他这个人有个好处,越是处境艰难越是冷静,越是激发他的斗志,越是心思缜密、思虑周全。
他沉下心来,痛定思痛地琢磨自己重生以来的一个个动作,一个个失误,腰杆挺直,清秀苍白的面孔上,露出几分“君临天下”的威仪、自负狂傲。
一夜安眠。第二天一早,兴王斋戒打坐,念三遍念净坛咒,决定脚踏实地地培养实力,派人找来玩伴陆炳。
少年兴王目光灼灼地注视着着身前,年仅十三岁的陆炳。
如今的陆炳,“还”“只”是他奶娘的幼子,打小儿长在王府做自己的玩伴,和自己情意深厚。
虽然年龄尚不大,但已经可以看出几分未来的模样——上辈子的兴王只是恩赐陆炳一个锦衣卫闲职,哪里能想到他有那般成就?
兴王把陆炳从头看到脚,越看越满意。陆炳身材修长高大,肤色健康红润,走路的样子像仙鹤散步,天生的优雅从容——作为一个王府奶娘的儿子,真真是投错了胎。
今天,朕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陆炳,本王给你安排一个去处,你会喜欢的。”兴王乾纲独断很久了,一出口就是命令,问也不问半句。
天生的太子,注定的帝王。天性贪玩,生性顽劣,行事荒唐……但他很聪明,他在家国大事上一点也不糊涂。
处大事刚毅果断,行军有先祖遗风,弹指之间诛刘瑾,平安化王、宁王之叛,大败蒙古王子,且多次赈灾免赋体恤百姓……
他还重用先皇留下的贤臣,不拘一格提拔贤才,于嬉笑怒骂中有可称道之处。
即使是最初几年信用“八虎太监”,终日醉心于淫乐,看似朝中政治黑暗,奸党横行,忠良正直之士仵逐殆尽,以致王朝反叛四起。安化王、宁王相继造反,可没有打扰一丝儿百姓安乐,大明安稳。
可是,可是,正德皇帝作为皇帝,他纵使有天大的好处,有一样儿不合格,那就是不合格啊。
无他,正德皇帝他,他没有儿子啊。
儿子!
儿子!!
儿子!!!
那不光是正德皇帝的儿子,那是大明朝的皇太子继承人啊。
文武大臣们平时克制着,遇到皇上因为他的豹房、番僧、西洋技工、宫外的小情人等等等等闹起来的时候,那就恨不得以头抢地哭天哭地哭先皇哭太庙,死命地哭出来皇上脑袋里进的水!
“皇上啊,您要出去打仗就打了,我们也不是非要拦着您建功立业,但是您没有太子啊……”
“皇上啊,您看人家太宗皇帝征漠北、英宗皇帝征那啥的时候,遇到那啥啥事情,可人家都有太子啊。人家都有皇太子啊,啊皇上……”
“最不济人家还有兄弟侄子镇守北京啊。皇上啊,皇上您没有儿子,大明没有继承人,皇上您还跑出去耍,雨露乱洒,这怎么能行啊……”
布拉布拉,布拉布拉,一个个的糟老头子,眼泪鼻涕一大把,哭累了喊累了就一屁股坐在乾清宫的地砖上,跟那市井泼妇骂街一样,就差指着皇帝的鼻子大骂。
皇上您没有儿子,对祖宗不孝,对后宫妃嫔不仁,对天下万民不义……皇上您没有儿子,还不听劝谏,难道我们天天苦劝,就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吗?
皇上自己说说,您都而立之年的人了,不知道人家一个贩夫走卒,青楼败类,人家也有儿子继承家业的啊?
年近三十的皇上,身姿挺拔,端坐龙椅。正值壮年,正当权的的时候,却是只听着,任凭额头青筋直跳,脸上青红交错,到底是没有年少之时那般嘻嘻笑着不搭理。
皇上默然,不语。
无他,皇上他笑不出来啊啊。
年近三十还没有儿子的皇上,他再没心没肺,他也愁得慌啊。
可儿子那不是皇上愁,不是皇上压住性子听听唠叨,不是皇上不出宫玩耍,不是皇上不去约会小情人男宠……那就会有的啊。
关键,皇上是独子,先皇也没有同母兄弟,皇上就是要过继一个侄子,他都不知道去过继谁去。
皇上面对现实,面对后宫妃嫔瘪瘪的肚子,老老实实地在后宫辛苦奋斗几个月,也没见到哪个妃嫔的肚子有丁点儿动静,一转头该怎么玩还怎么玩,还颇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正德十五年正月刚过,三十岁的正德皇帝,恩赐明宪宗之孙,明孝宗之侄,自己堂叔家堂弟,当世和自己血缘最近的堂弟,兴献王长子朱祐杬之子朱厚熜,为王,却不正式册封,只享受亲王俸禄。
满朝文武,朝野上下,都知道皇上这是开始考虑继承人了,一时之间想起后嗣无人的皇上,想起先皇的恩德,都是默然。
九月十四日,心情沉重的皇上南下江南游玩,到清江浦,落水,身体大伤。
十月初五,浙江大旱消息传来,皇上面对没有一点儿消息的后宫,一夜未眠。第二天,一边安排赈灾事宜,一边安排人给堂弟朱厚熜做祥瑞,给继位做准备。
到正德十六年正月,皇上一行回到京城。正月十四日,皇上心有不安,挂念后继无人,强撑身体,在南郊主持大祀礼,却在行初献礼时,下拜天地,忽然口吐鲜血,瘫倒在地。
大礼不得不终止。
二月,皇上病体稍安,面对日夜用心照顾他的皇后,一时感伤,难得的,一辈子没有喜欢过的皇后,有了一点点“感情”。
三月,皇上病重,药石罔效,已处于弥留状态。
信重的臣子们都知道,皇上医药无救了;最亲的太后娘娘也知道,皇上这次熬不过去了。
亲信的司礼监太监把皇上的嘱咐当遗言听,皇上自己也觉得,这就是遗嘱了。
“朕疾不可为矣。其以朕意达皇太后,天下事重,与阁臣审处之。前事皆由朕误,非汝曹所能预也。”
当今皇太后张氏,当今首辅大臣杨廷和,都知道,这不是伤心的时候,继承人就是兴王朱厚熜了,该准备的就要开始准备了。
前朝人人自危,人心浮动。后宫里头更是一时凄凄惨惨、日夜以泪洗面。
做皇上的后妃,不说受宠的,那平时再不受宠的,再守活寡的,那也比做真寡妇的日子好啊。尤其这当今皇上没有儿子,自己更没有个女儿,尤其这内定的继承人的血缘,和皇上那么远……
出身不高浅通史书的后妃们聚在一起,越琢磨越害怕。
想想历史上那些自己没有儿子的皇帝,那多惨啊。那北宋的宋仁宗,活着的时候还用心培养继承人,还把皇后的侄女嫁给继承人……可在他自己百年后,那宋仁宗的皇后,那都晚年凄凉啊。
更何况后宫的其他人啊。
亲娘啊,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后宫皇后夏氏,同样心里难安。
再没有感情,也是原配夫妻。再没有夫妻恩义,他也给了她明媒正娶,一国之后的尊荣。
三月末的傍晚,夕阳如火。皇后娘娘做完佛课,看看时辰,来到皇上养病的豹房,发现皇上昏昏沉沉的没有醒来,眼里泪水上涌。
听说皇上一个下午汤水没进,亲自伺候着皇上用几口参汤,拿着手帕给皇上擦擦手脸,呆呆地瞧着皇上面黄肌瘦,生机消亡的模样,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却是眼前一黑一头栽下床铺。
上天啊,满天诸神佛啊,佛祖道祖上帝耶稣啊,他们的皇后怀孕了啊。
满三个月,坐胎稳了。
春雷起,轰轰地砸在满朝君臣的头顶上,这天,说变就变了。
皇上奇迹般的康复,前朝后宫奇迹般的一心一意照顾皇后,九月十八日,皇后受惊早产,生下一个红通通皱巴巴的小娃娃,是男娃娃,是皇太子。
小娃娃·在襁褓里“哇哇”地干嚎,胳膊腿儿有力地抻着,中气那个十足,小身板儿那个健康,听到人一个个的眼泪花花,激动啊,看得人一个个的直念佛,念叨先皇保佑,大明列祖列宗保佑。
洗三大宴当天晚上,皇上守着儿子睡。
“儿子啊,爹给你取名叫朱载垣,好不好?”皇上瞧着儿子,眼泪止不住,夜里醒来也要看儿子一眼再睡。生怕错过儿子一眼,自己伸胳膊用袖子呼噜一把眼泪,手抖胳膊抖,声音也抖。
小摇篮摇啊摇,小娃娃睡得香甜,皇上的声音响在夜色里,格外温柔,格外清晰。
“垣是小矮墙,‘低曰垣,高曰墉。’城垣垣衣,衣食无忧。
爹不要你做守护大明的‘万里长城’,也不要你继承先祖遗风,聪明好学,心怀天下。你啊,就开开心心的,健健康康的长大,长大后生一个儿子,就好,非常好……”
生一个儿子,就好,非常好。这是皇上一辈子的最大经验总结。文治武功,改革天下,中兴之治……不管多大的才气志气都没用,要有儿子,要有寿数。
要有儿子要有寿数啊。皇上心脏抽痛,终是没忍住,轻轻伸手,想摸一摸儿子的小脸蛋儿,又怕惊到他,还怕自己的手皮子粗,伤到儿子。
皇上呆呆地看着他的儿子,从脖子上摘下来一枚玉佩,小心翼翼地挂在儿子的脖子上,又瞧着儿子露出一个梦笑儿,自己也笑,特慈爱特骄傲的样子儿。
“爹这辈子最大的荣耀,就是生了你。有了你,爹开心啊。什么文臣霸权,什么皇权不稳,中原天灾不断,北边蒙古,南方倭寇,朝里没钱,宗室外戚吃垮国库……你啊,都不要管。”
“谁叫你不开心,你就砍谁的头,管那些做什么那?爹不甘了一辈子,处心积虑地管了一辈子,结果那?如果没有你,爹算什么?这天下,这后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爹,说爹是昏君,说爹荒淫无道,连一个儿子也没有……”
皇上和亲儿子絮絮叨叨着“心里话儿”。皇上没说,他为了能看到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出生,续命半年的代价;皇上也没说,他为了孩子可以安全出生,最大安全的长大成人,做出的种种妥协的安排……
皇上看着儿子的脸蛋儿,回忆自己十五岁登基的的艰难,为帝理政的苦楚,眼睛红红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痛苦。
“儿子,爹的乖垣儿,你啊,将来一定要好好的,要孝顺你娘,要孝顺你祖母。”
皇上这一辈子,最感恩的人就是他的皇后,最是舍不得的是他儿子,最愧疚的人是他母亲。
皇上轻轻抱抱儿子,断断续续的说着话儿。
小娃娃刚刚出生三天,眼睛才刚刚睁开什么也看不见,他在娘肚子里就听他爹很多念叨,他都记得,可他哪里听得懂?可他喜欢听他爹说话啊,他爹的声音和其他人的声音就是不一样。
可他用心听半天,好一会儿没听到他亲爹的说话声,也没有他爹深重的呼吸声,他动一下胳膊,也没有他爹紧张的哄哄抱抱,他就感觉自己好难过啊,“哇哇”的嚎啕大哭,
小娃娃大颗大颗的眼泪珠子流淌到脖子里,打湿他爹给的小玉佩。
先皇丧事礼节繁重,还要去南京安葬;新帝登基礼仪繁琐且多,还要拜祭祖先祭祀日月天地等等,小娃娃天天乖乖地被折腾,每天都是累了就睡,醒来就吃喝拉撒。
每逢初一十五,重大日子等等,他祖母和母亲说“必须”他参加的大朝会,他也乖乖地参加,天不亮就起床,不哭也不闹。
大朝会上,面对满朝文武,宗室外戚,一个个臣工们各种强烈的复杂情绪,小小的奶娃娃躺在偌大的龙椅上,听着他们争吵的声音,其实是有小情绪的。
他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这些人说什么,反正他就是直觉地不喜欢,太吵。不喜欢就嚎,天生的自由性子骄纵得来,偏偏还自认为天经地义,就觉得,他不开心,不喜欢,这些人快快消失才好。
争吵的声音停了,几个老臣上来哄着他,小娃娃小小的满意。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人,这龙椅硬硬的不如小摇篮舒服,小娃娃又是小小的生气。
懒洋洋地打一个小哈欠,想睡觉,想尿尿,又感觉小肚子饿了,要吃奶,张大嘴巴就“哇哇哇”接着嚎。
可怜满殿文武大臣,就看着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听着他奋力的哭嚎劲头,期待得来——欢喜得来——尿在龙椅上也没什么,满月的小娃娃,健壮!
有的人认为,他们好好培养奶皇帝,将来做一个标准的儒家皇帝,理学皇帝。
有的人认为,他们好好培养奶皇帝,将来做一个完美的傀儡皇帝,听话皇帝。
有的人认为,奶娃娃好啊,奶娃娃总比十五岁的藩王好“教导”。他们家里有同龄的孩子可以送进宫,将来奶皇帝长大不管是斗鸡走狗,还是勤奋爱民,自家人近水楼台的,多好。
那还有的人有一咪咪担心,觉得他们应该赶紧想一想,怎么讨好兴王,如果、万一,奶皇帝不能长大那?那这大明还是兴王做皇帝啊——转眼间,又被小娃娃中气十足的哭嚎声吸引。
唯有首辅大臣杨廷和,看着小娃娃那坦坦然然的大哭,一丝儿委屈不受的模样,莫名想起先皇和世外之人这半年的作为,心生欢喜和担忧。
新皇有大来历!
新皇要长大成人,还有十多年啊。
杨廷和,正德皇帝朱厚照的老师,师生情意深厚。自正德七年,五十三岁的杨廷和出任内阁首辅,就是正德一朝的顶梁柱,为人刚直,才能杠杠的。
正德皇帝驾崩,唯一的儿子刚刚洗三,朝廷大事都有杨廷和领着文武大臣处理,杨廷和有私心,也确实没有辜负正德皇帝的信任。
根据正德皇帝遗诏,命令大太监张永、武定侯郭勋、安边伯许泰、尚书王宪挑选各营兵马,分布在皇城的四门、京城的九门及南北要害地带,厂、卫御史安排他们的部下四处巡逻防备。
裁汰威武营的各团练部队;周边部队入卫京师的都给以重赏,各归本镇;
废除京城的皇家商店和军门办事官校,原办事人员全部遣回家乡所在的卫所;哈密、吐鲁番、佛郎机各国进贡使臣都给以奖励,送其回国;
豹房的番僧、少林僧、教坊的乐队、南京的快马船等,凡不是经常例设置的,一切都被裁撤、解散。
释放南京被逮捕、关押的部分囚犯;
送回各地进献的女子;停止京城里不急需的工程建设;
收回宣府行宫中的金银宝贝,放回到内库中。
如此这般一项一项确切实施,使得朝野上下人心大快,大大地缓和这些年因为正德皇帝的闹腾,皇家和文臣的矛盾。
可他做的不光如此。
大胆假借正德帝遗诏,除掉平虏伯江彬,正德皇帝的一位手握重兵的义子,赐姓朱,曾是宣府、大同、辽东、延绥四镇统帅,在大明皇位空虚期间铲除朝廷一大隐患。
与太皇太后一起全力保护奶娃娃·朱载垣当皇帝,严防死守各路宗室王爷的异动,尤其兴王一脉。
杨廷和临危受命,做事不含糊,能分清轻重缓急,关键时刻抓住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向,快刀斩乱麻又四两拨千斤。即使他在此期间,打压异己、权倾朝野,对大明朝的功劳也是实打实的。
众人的眼睛看的明白,小娃娃对他也是另眼相待。小娃娃不光记得他爹说要对杨阁老好,还因为杨阁老身上的气息,自己不讨厌。
小娃娃的情绪黑白分明,在后殿里洗屁屁换尿布,再吃完一顿奶吐着奶泡泡,其他人要抱抱他都不答应,亲舅舅舅爷爷也不给抱,窝在杨廷和怀里闭眼就睡。
大朝会结束,皇太后不管朝政也知道他们孤儿寡母的,目前就靠着杨阁老一些老臣亲信护着,对儿子的表现非常满意,一时又因为儿子的“乖乖”心疼落泪。
太皇太后对乖孙儿的聪明欢喜伤心,抱着乖孙儿玩布老虎,一边强忍眼泪一边不放心地谆谆教导:“垣儿乖啊。杨阁老是好人哦,疼我们垣儿哦。”
小娃娃乖巧地“啊呜啊呜”,回应一般地踢腾着藕节的胳膊腿儿,活力十足的模样,逗得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破涕为笑。
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从小娃娃出生到现在,大明一个多月没有皇帝临朝,甚至一个月帝位空悬,却在杨廷和等一干老臣的坐镇下异常稳定。非常时期,大明朝没有“玄武门之变”、没有“烛光斧影”,杨廷和居功至伟。
大明朝,在杨廷和的坐镇下,其余的首辅大臣费宏、靳贵、蒋冕的配合下,安安稳稳地过渡。
文臣有内阁首辅刘健、费宏、靳贵、蒋冕,一品大学士谢迁、文渊阁大学士王鏊、左副都御史刘宇、吏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吏部尚书曹元、光禄大夫兼太子少师梁储、刘忠、东阁大学士毛纪……
边臣有王琼、陈九畴、安国、王守仁、杨一清……这些正德皇帝,乃至弘治皇帝留下的贤臣良将们,不管他们有多少私心,有多少争权夺利,他们对正德皇帝留下的奶娃娃,是真的是全然保护之心。
下朝后的休息时间,九十岁的老臣刘健面对群臣“倚老卖老”。
“不管是大义名分,孝宗皇帝和先皇的恩重如山,还是君臣之道,为人臣子的一份职责所在,吾等若不能保护皇上长大成年,枉为人臣,枉为大明人。现在无颜面对大明百姓,百年后没脸去见先皇!”
苍老暗哑的声音掷地有声,群臣默然、不语。
白白胖胖的奶娃娃过百日,没有大办,只一些朝中重臣都来参加,都瞧着奶娃娃健康的模样心生欢喜。宴席中,皇太后到底还年轻避嫌,太皇太后因为老臣们白胡子花花的模样,不由地感叹时光飞逝,他们都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