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为人所迫,”刘欣眉头紧蹙,追问道,“那究竟是何人强迫于你,又是如何逼你就范的?”
“回皇上,实是有人以奴婢家人性命相要挟,命我亲手制作布偶,然后悄悄放入帝太后平素喜爱的六棱青玉瓶内;如若不然,便要奴婢和奴婢全家老少的性命”拂夏哽咽道,“可怜奴婢父母年迈,弟妹尚幼,奴婢不忍见他们无辜受害,无奈之下铤而走险,冒犯太后娘娘玉体,还请皇上替奴婢做主!奴婢死不足惜,甘愿用自己这条贱命换取家人的生路!”
“看样子,有的人表面上勤谨恭顺,成日里装出一副与世无争悲天悯人的慈善心肠,想不到背地里竟心如蛇蝎,不光行巫蛊之术谋害太后,还把人命当成为非作歹的筹码,是可忍,孰不可忍!”傅黛君从旁敲起边鼓来,“如此包藏祸心之徒,皇上万不可轻纵了才是”
“朕自有主张,不劳皇后提醒,你且稍安勿躁。有朕坐镇在此,看谁胆敢轻举妄动!”刘欣并不过多理会傅黛君的煽风点火,只朝中安殿门方向唤了一声:“王获王崇可在殿外?”
“末将在!”只见御林军头领王获、副将王崇应声进殿,拱手问,“皇上有何吩咐?”
董贤顺目望去,两位将军不知何时已褪去银光闪烁的避水鳞甲,换上了威武的宫廷制服。
“朕要你二人分头行事。”刘欣神色冷峻道,“王获,你速传朕口谕,在朕离开中安殿之前,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长乐宫,违令者斩;王崇,你即刻率人出宫前往拂夏家中,确保其家人无虞,待一切安排妥当后速回中安殿见朕!”
“诺!”王获、王崇轻击拳掌,领命迅速退出殿外。
“得皇上体恤至此,奴婢虽死无憾!”拂夏感念天子周全,重重俯首磕了几个响头。
“拂夏,你的后顾之忧,朕已为你消解,且抬起头来,先把你的话说完。”刘欣伸手示意拂夏好好回话,“快告诉朕,指使你的人,到底是谁?”
中安殿内顿时鸦雀无声,除了躺在卧榻之上尚未完全苏醒的帝太后丁姬、天子刘欣及伴驾身旁的驸马都尉侍中董贤之外,尚有皇后傅黛君、昭仪董赟、李太医,以及堇色、卉云、撷枝等众宫人环绕,一时间无数双眼睛转向伏地的拂夏。这一刻,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卑微宫女的一句话,拥有生杀予夺的魔力,关乎宫中无数人的旦夕祸福。
傅黛君眼巴巴地盼着赶快从拂夏嘴里吐出“董”字来:“董”字一出,便意味着尘埃落定,铁板钉钉。这样董家兄妹二人俱脱不了干系,纵然身为九五之尊的丈夫刘欣存心包庇,也势必过不了皇太太后傅瑶那一关。巫蛊咒人,情理法皆不能容,乃是大忌中的大忌。兹事体大,长乐宫中最尊贵的长辈太皇太后王政君恐怕不会坐视不理,只等懿旨下达,流刑算是保底,赐死也并非全无可能,这样便可给董家来一个釜底抽薪“一锅端”,何等痛快!
董贤忧心忡忡地瞥了瞥脸上依旧静如止水的妹妹董赟,不知对方此刻是因为光明磊落,还是悉听尊便,才显得这般处变不惊,不露声色。虽然并不怀疑她的清白,但巫蛊之祸直指而来,即便毫不相干,一旦拂夏昧心卖主,引得宫中流言四起,即此一端,仅凭他兄妹二人之力,很难撇清干系、全身而退。倘若刘欣出面袒护,只会让事态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该怎么办呢?
就在董贤倍感为难之际,突然感觉自己趋于冰凉的手被另一只极有热度和力量的手掌给握住了。那只触感熟悉的手掌贴着手心,双方渐渐形成十指相扣的姿势。一股暖流顺着指缝传递到心坎的位置,仿佛有声音在慰藉他说:星辰别担心,有刘欣在。正可谓:
鸳鸯在梁,戢其左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