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是人的精气神,人的本性,那种东西,即使很高明地掩饰起来,也多少回留下隐藏的痕迹。好比一块表,我说的不是表盘子,而是隐藏在表盘子底下的表芯;表盘子可以九分相似,但最终决定这块表的价值的,是表芯的质量。”廖老头子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道,“照片上这男孩子,柔弱、胆怯、没有主见,而站在我眼皮子底下的你,却是个像是修炼过上百年的人精。上百年啊,这就是你们俩之间的区别,也就是他跟你的差距所在。”
“好吧,我认输,就算照片上这男孩子其实并不是我,怪我的记忆出了错行了吧,”萧飒沓闻言无语,自认绝非人精,但情知继续纠缠这个问题无法摆脱对方的胡搅蛮缠和伪心理分析,于是把话题重新扯回照片里廖老头子所言“假得离谱”的讨论上,“那么如您所说,我人是假的,除此之外,您刚才发现的‘破绽’,指的又是哪个方面呢?”
“你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对吧?”廖老头子嘴边突然露出诡谲的笑意。
“有钱人家的少爷?”萧飒沓留意到对方审视照片时那股莫名其妙的冲动,以为他是注意到萦绕在母亲面颊和肌肤所烘托起的母性氛围中的闪亮耳坠、吊坠等粉色饰物。在这位老修表匠看来,这些估计都是富家太太的象征,“你指的是我父母外表看起来很有品味,还是别的什么?”
“别的虽不好说,但这位太太手腕上戴的东西顶能说明问题,”廖老头子动了动手指,把萧飒沓的目光重新引导到照片上。只见他用指尖的簸箕纹点了点母亲手背的位置,然后又迅速移到一边,将哑谜留给对方猜,“你仔细看看,难道之前从没留意到这位太太,你说是你母亲的这位女士,手上竟然戴着一块牝猴的限量版名表?上个世纪末梢的二十万元,绝对不是一般老百姓能够轻易掏出兜来消费的小数目,可见当时你的家底保准挺殷实的。”
“您说戴在我母亲手上这块表,就是大有来头的牝猴表,限量发行的两百块其中一块?”萧飒沓从没想过用放大镜之类的工具,把珍藏的全家福当作“秘密图纸”来把玩,只好耐着性子,眯起眼睛,缜密观察起母亲手上那块无法窥探到全貌的名贵女表来。可惜推敲了好半天,似乎觉得跟廖老头子家里珍藏那块牝猴表有几分相像,但老照片画质模糊,一时间不敢确定,于是陷入若即若离的彷徨中。
☆、海量情报大多真伪不明
“干了大半辈子修表的营生,要是连表牌子都分不清,不就白活这把年纪了?”廖老头子满心确信地说,“你母亲手上戴的就是牝猴表的限量款,肯定不会搞错。”
“该不会是假的吧,高仿品,或是冒牌货?”在萧飒沓的记忆里,萧家不像是那种大富大贵可以肆意挥霍的人家,更不用说一掷千金地花二十万人民币买块表来戴女主人手上显呗了。虽自认为出身劳动人民之家,但听见廖老头子断言母亲手上戴的是疑似牝猴表的奢侈品,考虑到对方多年的实践经验,不免有了两分相信。毕竟,正如自己没有拿假照片蒙蔽对方那样,他感到廖老头子也没理由捏造事实。
“是真表,货真价实的限量版,老朽以名誉担保。”廖老头子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
“既然是真表,可能我身上真有富二代的基因吧,”萧飒沓不禁追问起来,“但您老人家之前口口声声破绽破绽的,那破绽到底在哪里呢,总不能把有钱这种事情也当作破绽吧?”
“我都提示到这个份上,小伙子你却还是云山雾罩的不明就里吗?”廖老头子叹了一口气,只得伸出手来,戳了戳照片下方印有日期的位置,你看,上面记录的拍摄时间是1998年7月,但牝猴限量款女表直到1999年底才面世,试问你母亲当时怎么会戴着一块根本还没上市的手表呢?这个,你预备要怎么解释?”
“也许当时找的是内部渠道,比如表厂的领导,或者具体负责发行的工作人员之类,这样一来提前到手这款表也就不足为奇吧。当然,还存在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老式照相机的日期记录功能出了故障,照过去的科技,这种事很难说……”萧飒沓连珠炮似的抛出若干托词,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巧舌如簧。至于这些托词真实性如何,又该是另一个次元需要顾虑的问题了。
“你提出的这些假设,倒也不是完全缺乏说服力。”廖老头子伸手捋了捋下巴顶尖儿略微向上弯曲的山羊胡子,“哼哼”讪笑了两声,继续道,“但我心里的怀疑,却不会被你有待考证的三言两语彻底打消。正如我无法排除你的假设一样,你同样没法子轻视我在这件蹊跷事上的个人见解。我说得对不对,小伙子?”
面对廖师傅逻辑严密的质疑,萧飒沓一时语塞,恨自己找不出恰当的反驳理由。毕竟,连傻子都清楚,距离1999年底这款限量表上市,全家福照片底部标注的日期早了一年多,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然而满腹的谜团还不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