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一时失神,直到鼻端充斥酒香,才惊觉魏无邪是拎着酒坛子来的。
一坛陈酿,酿的是醇酒,也是为父为母的深厚慈爱、美好祈盼。
十八年前爱女呱呱落地,她尚在坐月子,魏无邪就急慌慌抱来一坛女儿红,亲手埋进窗外大树下。
她抱着襁褓隔着窗户笑,笑魏无邪已非初为人父,却偏心偏得没边儿,疼女儿疼得眼里没儿子。
一晃经年,原来隔着的不是窗户,而是生死。
陈氏怔怔望着刚换过窗纱的薄透窗户,双眼被夏日骄阳逼出水光,哑声开口泪先滚落,“我要是没记错,六皇子妃的小名也叫安安?”
她也曾因爱女对念浅安另眼相看,可惜时势弄人、缘份难测,爱女和念浅安渐行渐远,她乍见长大后的念浅安,就闹了不愉快,再生不出欢喜。
幼时书信成了遗物,深锁在库房中,她不曾翻看,不敢翻看。
三年祭后,是爱女冥诞日。
“怪道那天你不许我开这坛好酒,敢情是在这儿等着呢?”陈氏并非软弱性子,泪中带笑怨怪道:“同名不同人,安和公主如果知道你这样促狭,借着她女儿的婚事缅怀我们家安安,指定能气得边骂晦气边打上门来!”
魏无邪哈哈笑,伸手抹老妻纵横泪珠,美胡须一翘又一翘,“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念家不知。管别人是否觉得晦气,我觉得喜气就行。”
陈氏无奈嗔怪,“混说什么神神叨叨的。既然来找我喝酒,就别卖弄你在外头那些怪腔怪调。”
她举杯相碰,呛啷轻响砸在心头。
酒不醉人,人自醉。
不过几杯黄汤下肚,陈氏就撑不住躺倒,魏无邪轻手擦去老妻脸上泪痕,悄声退出正院,拎着半坛酒静立片刻,抬脚走向外院书房,越走越笑得欢快。
进屋停在蚁山前,揭开小盖泼掉清水,往小水缸里倒好酒,“小蚂蚁,来尝尝十八年陈酿女儿红,喝好酒造好窝,今后就能蒸蒸日上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