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饮乐的手微微收紧,那被他捏着的信纸一角皱起。
无衣不喜欢岑饮乐,见他这样糟蹋,便把信从他手中抽走,放回了匣子里。
裴宿檀没有责备无衣的无礼——谈话已经快要到图穷匕见的阶段,交谈双方都不会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
“我素来知道明宗有自己的情报网,从前也听过厉害,这回才真的见识到了。”裴宿檀不紧不慢地道,“你们比我早一步找到这林铁匠。一线牵在青郡外丢了卫三止的踪迹,若非他寄的这封信经过了埋有一线牵眼线的驿站,恐怕我还真找不到这位林——或者叫他‘宁渝’比较合适。”
卫三止离开杭州后,经过青郡,直奔洛阳。他全程十分小心地隐匿行踪,在青郡就彻底甩掉了一线牵,却被明宗的眼线缀上,一路跟到了洛阳。
他砸拜访完自己的舅姥爷之后没几天就寄了一封家信回去,没想到又因此把自己暴露在了一线牵的眼皮子底下。
一线牵不仅查到了卫三止和宁渝的关系,还顺藤摸瓜发现了明宗也同样在查这件事。
明宗同样发现了一线牵的动作,高倚正正是因为那件事才开始着手查一线牵,这才将裴宿檀的身份给扒出来——这位隐居深山的云泥居士,竟然就是一线牵的主人。
“岑二公子不必紧张。我不问明宗在查什么,我相信我迟早会知道。”裴宿檀和缓的话语声中有着轻描淡写的自信,“今日岑二公子你能拿着这幅画来找我,其实在我的意料之中。”
“你是故意把这幅画给三儿看的。”
裴宿檀淡笑:“生意场上总有试探。岑二公子应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怪罪我罢?我试探的不是岑姑娘,当然也无心对岑姑娘不利。我不过是想看看,一线牵与明宗之间,究竟有没有合作的可能。现在看来,我赌对了。”
岑饮乐立在厅中,沉默良久:“居士想知道什么?”
裴宿檀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敌意随着这句话出口很快消失了,心下满意,微微偏头:“无衣,给岑二公子上茶。”
从一开始便站在厅中的岑饮乐,最后终于在无衣把茶端上来的时候坐下。
大约是夜色过于沉寂,二人在谈话时声音都放得很低。
月亮渐渐升高。在这个寂静黑暗的登封城中,有人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中密谈,有人披着黑袍匆匆行到自己秘密的住处,有人怀着欢欣鼓舞的心情入睡,也有人喜神不宁,辗转反侧。总之,与往常的任何一个夜晚都没有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