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夏油杰，很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像是确认眼前人的真实性。

夏油杰见他慢慢平复下来松了口气，把人搬到了床上才让后面来的医生检查。

“还是没有查出来吗？”老妇人担忧地问医生，医生皱着眉摇头，显然是找不到五条悟头痛的原因。

“杰……”五条悟推开面前的人群，向夏油杰伸出手。

夏油杰连忙握住男孩苍白的手。

太瘦了，刚才抱着的时候夏油杰就感觉到五条悟瘦得就剩一把骨头，现在摸到了他的手，夏油杰更直观地感觉到了五条悟的虚弱，这和传闻中怼天怼地武力值爆表的校霸一点都不一样。

“你们都出去吧。”五条悟睫毛垂下，夏油杰眨眨眼，有什么东西从心口划过去，没来得及捕捉，又消失不见。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五条悟才骤然脱力，倒在了夏油杰怀里。

“悟！”

“嘘……我没事。”五条悟感知着男人的温度，险些落下泪来。

他终于接收到了全部的悔恨和爱意。

“杰……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做了一个梦之后。”

夏油杰顿住想要拿水的手，屏住呼吸，他直觉五条悟要说的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他格外严肃。

“梦里，我们是高中的同学，那是个很离奇的时代，有咒灵，有咒术……所以第一次见你，我好像就身处那个时代一样。”

“可我在那次之前从未见过你。”夏油杰俯身看向五条悟的眼睛。

“我知道……那天之后，我又做了个梦，梦里我们好厉害，好像世界都在我们的掌控下……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是挚友。”

“所以我去你的学校围墙上，我想看看你，想多梦到一点内容。果然，那天晚上我又做梦了……梦到你全世界为敌，我也是你的敌人……”

“那之后我再也没梦到别的内容，所以我打算转学。”

“那次医院里，我终于记起来了，那不是梦，那是我们曾经经历过的……我说我为什么对你莫名亲近。”

五条悟看着自己苍白的手出神:“今天早上，我接收到了最后一段关于五条悟的记忆，原来五条悟喜欢夏油杰，喜欢得不得了。”

五条悟的声音有了一丝哭腔:“可是夏油杰不知道，那个夏油杰……死了。”

五条悟感觉到自己身后的胸膛一震。

“夏油杰。”五条悟转过身抬头看向呆住的男人，“最后一段记忆好痛苦呀，我的头好痛，我的眼睛里看哪里都是你的身影，哪里都是血……”

五条悟拱进了夏油杰的怀里，紧紧抱住他:“你怎么这么坏啊？”

夏油杰在五条悟叙述的时候就确定这是真的，因为他的眼前闪过好多模糊画面，看不清，却让人怀念。

“对不起啊，让你独自拥有这么差劲的回忆。”夏油杰把怀里的人抱得很紧，他自己什么都记不起来，却要让五条悟经历死亡的痛苦。

“以后我陪着你一起，你告诉我我们的经历，好不好？”

夏油杰的声音很温柔，五条悟渐渐睡着了。

等五条悟再醒过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夏油杰不知道去了哪里，五条悟连忙坐起来，就在他准备下床的时候，夏油杰推门进来了。

“悟？”夏油杰顿了一下，“感觉怎么样？”

五条悟甩甩脑袋，“没什么事了。”

“那就好。”

“嗯。”

一时之间，室内陷入沉默。

过了许久，夏油杰才开口:“悟想出去透透气么？”

五条悟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那我带悟去个地方吧？”夏油杰自然而然地牵起五条悟的手，五条悟瑟缩了一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夏油杰。

夏油杰失笑:“又不是把你卖掉。”

五条悟跟着夏油杰出了宅邸，他们竟然走了好远好远的路，远到最后是夏油杰背着五条悟上的山。

山上像是曾经有过什么建筑物，断壁残垣彰显着曾经的辉煌。

“这是哪里？”五条悟握着夏油杰的手，眼神好奇。

“曾经是一所学校。”

“哦。”

夏油杰带着五条悟去了一个还保存地不错的长椅上作着，晚上的风有些冷，夏油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五条悟披上。

五条悟往外套里缩了缩，只露出半张脸。

“今天悟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我也给你讲一个好不好？”

五条悟心有所感，他轻轻点了点头。

“好呀。”

“这个故事呢，发生在一个有咒术的时代，那里有人，有术师，还有咒灵。故事的主人公就是一个年轻的术师。”

五条悟睫毛颤抖，“这个术师曾经的梦想就是匡扶正义，为大义付出自己的一切，但是他的朋友不是这样想的，他的那个朋友总是很讨厌正论。”

说到这里，夏油杰笑了笑。

“但是他们还是成为了好朋友，然后呢，那个主人公就喜欢上了他的朋友。相信我，没人不喜欢那个人的。”

“他在确认心意后总想着让朋友开心，却总是不得要领，两人总是拌嘴，年轻的术师乐在其中，就算不告白，在一起生活也让他开心。”

“但是那个术师慢慢变坏了，变得越来越讨厌这个虚伪的世界，他想，为什么我要付出一切，去保护别的制造咒灵的人呢？”

“他陷入一个怪圈，但是他发现他最怕的，是那个人死掉，因为他曾经差点永远离开术师的世界。”

“他想，我不够强大，不够去保护他，所以那个术师用了很笨的方法去保护那个人，结果最后弄巧成拙，他竟然再也见不到那个人的笑脸了。”

五条悟抬头看向夏油杰，眼神悲伤。

“那个术师在叛逃之前还答应给他带特产，最后却人去楼空，他是不是很坏？”

五条悟使劲摇头，睫毛上有点点泪光。

“我快消失啦，这世间本就不该再有咒灵，我只是一丝妄念，依依不舍地，就想再看看那个人笑。”夏油杰温柔地摸了摸五条悟软软的头发。

“我只是借了我自己的转世身体，看在我这么努力了，你可以笑一下给我看吗？五条悟小先生？”

五条悟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感觉到有什么在流逝，他努力抓住夏油杰的手，却感觉什么也抓不住。

“我不是五条悟啊，夏油杰。”五条悟带着哭腔对夏油杰说，“你的悟早就死掉了，埋在土里，和你埋在一起。”

“但是，但是，”五条悟哽咽，“但是他在梦里对我说，如果有来世，他一定要让夏油杰追他好久。”

“他说不怪你，他说他爱你。”

夏油杰俯身抱住五条悟，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消失，周围连残垣也不剩下了。

那天五条悟睡着后，夏油杰无意间在五条悟房间里找到了一个贝壳，就在花瓶后面，他控制不住地去触碰，那缕残念顺势回到了他的身体，带着他去了那个世界的记忆。

那是和理子，和夏油杰一起找的最漂亮的贝壳，被五条悟好好地珍藏，直到神魂俱灭，直到来世重逢。

关于他们的一切都归了零。

半年后。

“你们知道那个转学生吗，就是白头发那个？”

“知道知道！他长得那么好看，又是白头发，所有人都会知道的哇！”

夏油杰抬头向窗外看去，一抹带着白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风吹散夏油杰的头发，发绳在众人轻呼下飘到了那个人的手里。

“哇，同学这是你的发绳嘛？你刘海好奇怪哦。”

夏油杰轻笑一声，“嗯，谢谢你，还有，我的刘海才不奇怪。”

他们再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