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对了。”青年两眼重归正常。
“南荒妖族之事是你们和妖鬼合谋筹划的吧?
如今阴谋被我师姐挫败,她就在蛮荒坐镇,你们竟还敢在这莽山犯事,未免也太胆大包天了。”
既知不敌,林璞干脆多问几句,说不准能知道些有用的消息。
藏头露尾,千年谋划都在私底下进行,生怕被天宗察觉坏事,却没成想还是于一夕间功亏一篑。
这青年也不知是话多还是遗憾,倒也多跟林璞说了一些。
“混沌阳极谢沂翡,唉,谁能料到她在呢。
我三百年前就已是天魁,若非你们坏事,此番功成,我便能晋位九曜星君,亲身侍奉真神了。”
“你们阻了我前程啊!”
七十二地煞,三十六天罡,其上还有九曜星君……林璞心头沉重。
她刚刚从死掉的地猖身上摸到了一枚长老令,看样子那邪神信徒都潜入修行门派混到一派长老的位置了。
青年看她神色,似猜到其所想,竟还笑着劝慰:“你也别把我们想得太过强大,若真掌控了那么多门派,我们何必还要东躲西藏,绞尽脑汁谋划?”
“天宗的确了不起啊,自樊城以后,揪出来了不少人,妖鬼元气大伤,我们何尝不是如履薄冰?”
“能顺利潜伏在修行门派里的真神信徒不多,爬至高位掌权的更少,地猖已是佼佼者了。
不然,你以为凭我天魁的身份,为何还要亲自过来护送他撤退离开?”
即便在天魁看来林璞必死,跟她聊聊也没什么。
但他仍保持着警醒,只说了些不打紧的事情,涉及隐秘的谋划之事,口风半分不漏。
“好了,说得也差不多了,把你手中的长老令交出来吧。”
地猖的尸体已经被土壤吞没,吐到了天魁身前被他收起。
能混入修行门宗长老位置的信徒每一个都很重要。
即便死了,他们也有秘法能炼化尸体,提取出毕生记忆。
届时只要拿着长老令,另派一个人吞了地猖的尸体,便能完整幻化替代他。
白神吞噬的世界和文明不知几何,从中挑出的这一门替身秘法,无往不利。
哪怕是天宗大能,既往也从未有人瞧出过破绽。
以林璞的才智,怎能猜不到他的如意算盘?
她灵元一吐就要毁了手中的长老令。
可天魁早就提防着,林璞一动手便两手炸碎,回射而来的两百对小剑被法术封滞在了空中,鬼仆哀嚎一声阳世鬼身便崩碎被传送回了地府。
林璞双手经脉崩断使不上力,露出玉石一般的十根血淋淋指骨。
她忍着剧痛将令牌塞进嘴里,咯噔一声一口咬碎!
“找死!”
天魁眯眼闪到女修跟前,直接扬手扣住了林璞天灵颅骨,崩碎的令牌随即回缩修复,完好无损落到了他手心。
天魁已是不耐,手中邪力倾泻而出,林璞凄厉惨叫,七窍皆渗出血来。
她耳中轰鸣,眼前一黑,只觉阴冷寒意从头颅侵袭而下,浑身噬骨夺魂般剧痛。
浑身肉色褪去,金翼灿烂光芒已黯淡消退,慢慢只剩纯白。
皮肤开始萎缩发皱,乌黑长发断裂成灰,先是皮肉消融,再是内脏经脉风化湮灭,最后只剩一具剔透莹润的玉骨。
当玉骨光芒明暗交替开始闪动时,林璞脖颈间平安锁当啷一声透过胸骨撞到脊柱上。
平安锁碎了。
狂风呼啸,天地扭曲变幻,山林和废墟环绕的破败祭场瞬间换做赤月黑天!
跗骨之痛散去,目中强光一闪,林璞睁开眼,莫娴君正打横抱着她。
而白发祭祀足下踏一头辉煌神龙,四周笼罩在浓雾中的大山神像嘶嚎一声,站了起来!
十几尊神像融合成一名面目亲和的含笑女神巨像。
白发祭祀看着出现的这尊神像,泪流满面。
女神径直伸手,用两根手指拈住了天魁。
天魁颤抖抵抗着,浑身泛着白光,随后逐渐褪色成一个通体莹白的可怖怪人。
他恐惧尖叫惨嚎一声,神像两根巨指间白光爆鸣,旋即贴合。
诛邪只是看似轻易,神像化身实则已是强弩之末。
巨像外表崩出数道裂痕,女神抬手接住祭祀,笑着对她点点头,随即周身溢散出亮芒,逐渐凝成一道灵力洪流涌向莫娴君体内。
不过片刻,巨大神像消失,化境也随之崩碎。
大陆黑夜已经过去,山林之上是朗朗晴空。
白发美妇和莫娴君好好的站在地上。
林璞心内不安,“婆婆,您和师姐怎么……”
白发美妇面上泪痕未干,此时看向林璞温和一笑,面容一瞬苍老倒下。
林璞大惊,忙扑上去把人接住。
莫娴君面色哀伤,上前跪坐在祭祀身旁。
“婆婆,您,您……”
大颗大颗的泪水夺眶而出,林璞把老妇抱在怀里,胡乱摸着脖子。
“平安锁呢?我的平安锁呢?师姐我平安锁弄丢了你快帮我找找……婆婆您快进去,快进去啊!”
老妇摸着林璞的脸笑道:“阿蒲,你这么聪明,一定什么都知道的。”
林璞不找了,抱着苍老妇人,周身颤抖,泪珠滚滚而下。
“我不聪明,我笨,婆婆我笨我什么都不知道,您会好的对不对?
您还要等我跨境入远行再解开禁制来见您,你快回去,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她语无伦次,声音哽咽呜咽。
莫娴君叹息,灵元镇神当头棒喝,林璞这才冷静下来,嘴唇颤抖,泪流不止地听怀中老妇说话。
“……阿蒲,不要自责,是我一直在瞒你。
我本就撑不了多久了,你即便破境,也再进不了化境的。若非今日,我总会在某天悄无声息地死去……”
“阿蒲,莫哭,别难过。我以前想的是报仇,可今后,婆婆只想叫你好好活着……”
林璞一直点头,头埋在老妇身前贴着,哭道:“好,我什么都听婆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