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周文也没走,留下来跟安良陈奇一起睡的。这栋别墅平常没人来住,到处都弥漫着一股灰尘味。若是搁在平常,安良根本不会在这样的床上躺下来。他的洁癖能当场发作,让他在寒冬腊月里冷水手洗这些被子。但是今晚安良根本没注意到床头柜上一擦一手灰的痕迹,陈奇把枕头递给他后他就顺从地躺了下来,什么异议也没有。
在安良看不见的背后,陈奇冲着周文也使了个眼色,他的眼神灵动极了,几乎能把“看吧,估计是被刺激傻了”这句话写在半空中给周文也看。周文也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们三个从小是一起长大的,陈奇那个时候父母都嫌他是累赘,因此没少在安良和周文也家里蹭吃蹭喝留过夜。他拍了拍自己的枕头,笑道:“没想到我们都三十岁了,还能一起睡在一张床上。”
安良心里想的确是没想到,天王老子也想不到自己的三十岁生日上还能有这么一出。
周文也和陈奇陪着安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说到了三点半后两个人实在熬不住,一个接一个地睡了。只有安良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清醒的到了自己都觉得可怕的地步。
他将自己和秦淮的过往一一复盘,从他们的初见开始一直到昨天早上出门之前的对话,他近乎自虐般地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他们相处时的每一个细微的瞬间。
安良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第二天早上安良是被周文也的闹钟叫醒的,周文也是个交警,隔几天就要去值一次早勤。他骂骂咧咧的起身摁了闹铃,看见安良也从床上下来后压着嗓子对他道:“你去医院?我送你过去?”
陈奇还没起床,这人就是晚睡晚起的当代青年的代表,因此安良也不愿大声说话:“好。”
准备出门的时候周文也将安良的手机递给他:“要不还是开机吧…也不能总是当鸵鸟。”
安良说不准自己开机的时候心中那一点隐秘的期待是因为什么。他近乎自嘲般地想,自己到底想看见什么呢?是秦淮长篇大论的解释,还是父母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的问候?
但是他心中知道,无论是哪一种,于现在的自己而言,都是不可能得到的痴心妄想。
手机开机之后倒是涌出来了好几十条微信,大多数都是亲戚们发来的乱七八糟的话。安良看着觉得烦躁,索性根本都没点开,直接左滑删除了。
然而他的家庭群和秦淮的对话框里,仍旧只有安良发过去的那两句话。孤零零地挂在那里,就像是两条经幡。
周文也在一旁看着,叹了一口气后拍了拍安良的后背:“走吧。”
安良直到坐上周文也的车后才缓慢而迟钝地察觉出饥饿来,他和秦淮在一起的这半年多,早就习惯了每天早上起来饭桌上都有早饭。生理上的不习惯比心理上的不习惯来得强烈而刺骨得多,安良近乎茫然地意识到,他的爱人没有了。
周文也打了一把方向盘,看着安良的表情约莫猜到了这人心里在想什么:“饿了?等会儿找个面店吃点再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