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那如影随形的自弃与自厌以另一种方式在他的心中蜿蜒而上了:你做什么都做不好,连自己的爱人也保护不好…
在这种自厌下,还有隐隐约约的不可告人的另一层心念:艾萍当年带着他去算的那个命,也许占师说的是对的,他身边所有亲近的人都要因为他的缘故而受尽这么多的人间苦楚。
天生的命硬,克不到自己,却克化着身边的亲近之人。这样的诅咒,其实比不得善终或是不得好死这样只针对秦淮一个人的诅咒,要难以接受得多了。
安良和他相处的时间久了,看着秦淮动一动眉眼就知道这人心里又在转什么念头。一种说不上是厌倦的疲惫又涌上了他的心头,他这辈子就没见过像秦淮这样这么爱和自己过不去的人。就好像所有的不幸都和他有关,这人都能从中抽丝剥茧地找到理由来责怪他自己。
“真是个祖宗,得片刻不停地哄着。”安良面无表情地想:“早知道这人性格这么别扭,当初还不如不爱他了。”
只是为时已晚了,到了这个时候还怎么不爱呢?好的坏的都是面前的这个活生生的人,他都得接着。
安良疼得没力气长篇大论地给秦淮做心理辅导了,他采取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冲着秦淮张开了双臂:“怎么看着你跟看着小孩儿似的…这么难哄,几分钟不哄又开始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是不是?过来,安医生抱抱你。”
安医生自己还是个伤员,只能用拥抱这样最寻常的,最妥帖的肢体接触的方式去驱逐秦淮心中那头识途的困兽。
也许终有一日这头困兽能够被从秦淮的心里彻底放逐,只是今日还没到那一日。
所谓的伤筋动骨一百天,治愈肉体上的伤痛尚且需要那么久,更何况治愈一个人的心呢?
秦淮眼眶通红,俯下身来抱着安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面前的人在经历了这一切后依然愿意分心分神地安慰他,哄着他,照顾着他。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让人喜欢得心口发颤的一个人啊?
秦淮潮湿的呼吸声就在他耳边,让安良不那么自在地动了动。他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怀里的身体也是他心心念念的无比契合的那一具。抱得久了,安良居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了起来。
他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瞳仁转瞬不动地看着秦淮的脸。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那么久,久到最亲密的事情都不知道做了多少次,秦淮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这个眼神的意思。
他低下头,和安良的额头相抵,声音里是带着颤的,是小心翼翼的一句试探:“我能亲一下你吗?”
安良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回答,就听见周之俊站在门口带着笑的声音:“你们俩能先等会儿吗?我们有事要和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