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自己儿子的尸体边不知道坐了多久,才听到身后的走廊里有响动。有人在喊:“安主任,做好了?”
医院里面有自己的忌讳,手术结束了绝不会说“完了”,“结束了”,而是一定会说“好了”。听声音,安志平给别人做的那一台手术已经结束了。
“好了。”安志平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怎么回事?怎么这么闹?”
身边便有助手去问急诊科的护士发生了什么,再鹦鹉学舌似的传话给安志平听。安志平大约是吃惊的:“就是上次下跪的那个人?他儿子刚才出车祸死了?”
身边有人应和,安志平似乎是摇了摇头,很感慨的样子:“儿子生病就已经够磨人的咯…我儿子要是这样我都不敢想的…”
于是便有见机的人立刻道:“小安医生那么优秀的,安院长福气好,有个好儿子哦…”
人群簇拥着安志平走远了,带着笑声和谈话声走远了,没有人进来看一眼坐在地上的刘翰。
等到走廊里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刘翰才慢慢地抬起了头来,双眼通红。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态究竟是怎么转变的:内疚与悲伤被化成了更容易让人接受的恨意,他怨恨地想,如果安志平肯早一点见他的儿子的话,他怎么会在今天带着孩子来医院呢?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的儿子也不会遇上那辆渣土车。
人心中的恨意是没有道理的,全看苦主自己的想法。这些畸形的恨意一旦旁枝斜逸地长了出来,就会肆虐地抢夺人心中所有的养分。让一颗心不见光,不见阳,永远在地下偏执地发烂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