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曾铭那年迈却清透的眸子看着她,收起笑意说:“薇薇,你说实话,你觉得航航是怎么了?”
罗薇薇正襟危坐,两只手轻轻拽着凡一航借给她的长了一截的校服袖子。
在脑子里犹豫了片刻之后,她吐了一口浊气,开口道:“凡爷爷,我妈妈以前是个心理医生,后来因为私人原因被吊销执照,现在在大学里当心理辅导员。”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吸了一口气,这些都是铺垫,两秒后她才继续说:“所以,我小时候也有接触过一些患者。凡爷爷…我其实有点担心,凡一航可能有抑郁倾向。”
抑郁症和抑郁倾向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前者已经是一个心理疾病,后者只能算心理不健康,是经
过自己调整就可以恢复正常的。
罗薇薇说的话,可以说是非常委婉了。
凡曾铭笑了,但笑了两声他又有点笑不出来,他视线飘远,看向透明篷布外面的街道,有个老爷爷穿着件破旧的校服,正卖力地拉着三轮,那辆三轮上,整整齐齐叠满了回收来的废品,三轮两边还挂着十来个用来装调和油的空瓶子。
这世间总有那么多人那么痛苦那么拼尽全力地活着,却依旧不能得到对等的回报。
那么这些人在坚持什么呢?生命的意义,到底在于哪里?
很多问题是永远也不会有答案的,但答案有可能会在下一秒出现,这些都未知,但他知道的,是自己对孙子的无能为力。
伸出双手,却不知道该扶凡一航哪里的无能为力。
但遇见罗薇薇之后,他觉得松了一口气。
凡曾铭看人一向很准,罗薇薇这么一个性格跟凡一航完全不一样的人,也许…能帮上忙吧?直到现在,他对着一点越来越确信。命运齿轮在冥冥之中,的确是会有安排的。
那位老人终于把三轮车拉到了上坡最高点,骑上三轮走了,凡曾铭收回视线,不是用长辈的语气,而是用朋友的语气对罗薇薇说:“航航不是抑郁倾向,他在那场车祸之后,患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症。你听过这个病吗?”
罗薇薇摇头,几秒后又点头:“我没从我妈那里听到过,但是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说的是一个老兵,在朝鲜战争结束之后,患了这个病。每逢国庆,他都没有办法听到烟花爆炸的声音。是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