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知陪衡王哭了好一会,跪得有些乏。
他趁着大殓的空档,带着左靖一溜烟儿地跑到宫外头吹风。
适逢大雨初停,雾泽云散,青天散开微亮晖芒,照得满庭石阶光影绰绰。
顾行知看得入迷,不知不觉走得有些远。他路过一别苑,里头像是荒废了许久。
顾行知寻思着,这地儿离太后宫里最近,她是最重脸面的人,怎么会由得这别苑荒废至此?他提步走进,探头一看,不曾料到戚如珪也在里头。
她挽着发,双足悬在一架老秋千上,缓缓荡着。有风刮过,将满枝杏色吹落在地,花骨朵儿的残瓣粘在戚如珪眉角发梢处,这模样竟看呆了顾行知。
戚如珪回过头,见他一脸痴凝,忙从秋千上颠了下来。顾行知痴了许久,晦晦道:“这是咱们小时候一起抢的那只秋千。”
戚如珪眼神一漠,抓住秋千绳一步也不肯让。
顾行知说:“还跟小时候一样。手上的伤好些了吗?”
戚如珪将手从秋千绳上缩回来,只字不吐。
顾行知见她不愿与自己说话,又说:“我那天去你家,并非是为了故意跑去羞辱你……”
戚如珪背过了身。
“我知道你如今厌透了我。”顾行知叹了口气,摸着袖口,悻悻道:“我也承认自己对你心怀恨意,可……可我也还不至于要你死……”
戚如珪微微侧过了头。
顾行知摸了摸后脑勺,憨憨说:“我若真想要你死,在春水江边,就可以一刀取了你性命。”
戚如珪抬起头,露出一脸冷冽,她说:“你合该那时候一刀杀了我,这样我也不必日日心惊胆战地活在这世上。你知道我走到现在,下了多大决心,花了多少心力,谁不是经历过那非人的过往,才有了如今置死地而后生的无畏,你说我浪荡,说我轻浮,说我不知廉耻,那你可知,脸面于我早就什么都不算了?”
戚如珪凄然一笑,摇了摇头。满身红衣随风乱摆,如跳动的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