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第一次,这回的起调确实和缓许多,可不知是笛子不好,还是陶亿的气息不顺,整支曲子虽是流畅地吹了出来,可那音调依旧高得能震死人,更不要提那转调时急促的变音了,笛音又劈又刺耳,难听得就连陶亿的侍女们都现出了怪异的面色。
可无忧却一言不发,她盯着全神贯注的陶亿,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褪了下去。
一曲吹毕,她对上陶亿望来的双眼,片刻后,忽而低声道,“陶姊姊,你是故意的!”
陶亿的瞳心湛了湛,她一言不发,目光却是从无忧脸上掠过,向院门那处望去,只见门外几个人影匆匆而过,却是陶侃院中的几名内侍往前厅的方向赶去了。
☆、第 80 章
陶亿的母亲, 在她年幼时就病逝了。
那时王家引发的王敦之乱才刚刚平息, 江左安宁, 荆州稳定,陶侃便专心安驻于武昌, 处理州府事务,休养生息。有富余的时间,他刚好在家陪伴自己唯一的幼女。
但,陪女儿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个难上加难的差事。
多年来投身军营、在外奔走,陶侃性子肃整,气度威严, 何况他久不归家,陶亿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父亲,更是无所适从得很。
所以, 父女两人的头一回相处, 陶侃就碰了个钉子——无论他说什么, 陶亿对他都是不理不睬。
而且, 他陶家的小女娘和一般的稚童不同。陶亿又倔又硬气,她不哭、不闹,可偏偏就是不理睬他。整整一个下午, 她就安安分分地坐在一旁的榻上玩她的小布偶,只时不时地偷偷朝他瞄去两眼。
陶侃自己也是个大忙人,他又一向惜时如金, 没有片刻的安闲。既然哄女儿不成,陶侃便也索性坐在一旁批复起了公文。
一连三天,父女俩面对着面,宛如两只锯嘴葫芦一般。就算坐在同一间屋子里,两人却是各做各的,互不搅扰。
三天时间就这么过去,陶侃面上不显,心中却是着急起来。阿忆是自己唯一的女儿,也是老妻留下的唯一一块心头肉,总不能一直这样,任父女之间的感情淡漠下去。他左思右想,最后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那便是通过教女儿吹笛,进而拉近和女儿的距离。
曲乐乃风雅之事。陶侃出身贫寒、望非世族,他所懂得的,也不过是军营中高亢嘹亮的军哨罢了,和真正高门名士的玉笛清音要差得多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