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贵生在原地站了片刻,任由沁凉的夜风从麻布粗犷的缝隙中钻入。
不过,也不尽然,心中一道更冷静的声音开了口。九皇子是什么秉性,难道会就此放过他吗?不如他先下手为强,杀了鹿白,替他清理门户,正好趁机投诚。再提一句贾公公的荷包,讲一个关于太子和柑橘不得不说的故事,软硬兼施,由不得对方不信他。
先敲晕鹿白,喂下毒药,等人咽气了就扔到湖中。尸身泡个几日,即便找到也认不出来了。还有一封信,到时恰到好处地埋在某处,被人发现,只会认为她是为情自尽。
很好,今晚他就要亲手解决这个祸患。
窦贵生脑中演练了一遍流程,又摸了摸凶器——一根一斤八两、细长柱状、再普通不过的铜质烛台——抬脚往前迈去。
鹿白正在角门处等他。莹白的孝服令她像个害了帕金森的女鬼,又像是热锅上的兔子。
在冷风中蹦跶了好一会儿,她才发现自己太显眼,四处张望了一番,朝桂香四溢的树丛里缩了两步,只在外头留下一块白色的影子。片刻后,一只手伸了出来,一把抓回掉落在地的孝帽,急切中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懊恼。
窦贵生:“嗤。”
那只手顿住了,紧接着,鹿白的半边身子从门内探出来,看了一眼声音的来源,又飞快地缩了回去。留下一只酒旗招展的手在风中招摇:“这儿,快来!”
窦贵生压根听不见她说的什么,只听见如同回声一般的“嗤嗤,嗤嗤!”
凶器就在袖中,现在就可以杀了鹿白。他摸了摸烛台,摸了摸信,摸了摸药丸。又摸了一遍。
盯着那只着急挥舞的手看了半晌,他忽的掏出信,三两下撕成粉碎。
算了,今晚月光太亮,窦贵生心道。太亮了,诸事不宜。
鹿白等了许久也不见人过来,着急忙慌地钻出树丛。一见窦贵生还在,她脸上顿时露出如同月光一般的笑。似曾相识的一幕令窦贵生有些恍惚,这傻子不会知道,她方才是如何命悬一线,如何九死一生,如何侥幸得活——自然是在他的想象里。
“你来啦!”鹿白贴着墙根,谨慎地把自己隐在阴影中。
窦贵生“嗯”了一声,皱着眉走了过去:“偷偷摸摸,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