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四周忽地欢呼叫喊起来,乔涴仙抬眼一看,出来了几个扎角辫儿的小孩,意即演出即刻就开始了。
小梦蝶作为杂技班的红人,这演出自然要稍稍延后一些。头里出来了几个耍幡扛旗,缩骨软功的垫场,待叫喊热闹起来了,就来了两位光着头的,号称武僧对打。乔涴仙从前看过父母摆的堂会,人那一招一式,拳拳入肉,可要费劲得多。于是他这白扇子后头的嘴唇就撇下去:这叫什么武僧,我看连头发都是现剃的!
俩假和尚哼哈了不一会儿,就下得台去了。
待幕布再开,这一回出来的东西,可就总算令乔涴仙也不得不瞪大眼睛了。
是个活物,既像狮子又是老虎。这东西经绳子勒索,于是獠牙发黄地一呼吼,霎时间,看客的声浪就汹涌地高涨起来了。拉着绳子的是个年轻男人,手上绕着鞭子,三响击地,装模作样,鬼叫了一声:“呀喝啊——!”
这猛兽也觉得他是鬼叫。它今日似乎脾气很坏,驯兽的指使它跳圈去,它不跳,光是坐在那里,山呼海啸般地吼。吼一两次还是新鲜的,光吼不做事,那就要吃倒彩了。
不多久,底下人又叫起来了:“下台吧,下台喽!”
驯兽的左右为难,拉着绳子,嘴里“嘘嘘哈哈”地唤,可这猛兽光是坐着,就是不听使唤。场面僵持,然而兽不动,接下来的节目就运行不了。管家察言观色,当即俯下身去:“老爷,我看这还得费会儿功夫,我给您买点儿水去呀?”
卖水的地方不远,乔涴仙横了他一眼,一挥手:“去。”
管家刚一跑远,正在此时,不晓得哪里一个砍脑壳的,将自己的一只破布鞋甩到了台上。这鞋子正击中猛兽的背部,猛兽突地一跃,缚着的绳子一下子绷直了。
这猛兽终于反过来,拖动了驯兽的了。它终于找着由头,狂怒而敏捷,连拖带拉,一步步地向台下逼过去。
乔涴仙始料未及。手一晃,扇子啪地掉在了地上。他离着看台最近,这猛兽的此刻獠牙隔他不过十五尺,吐息间的腥臭拂过去,吹动了乔涴仙的额发。
乔涴仙在这腥臭中,一时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却了。他茫然地看着这野兽的一双橙黄眼睛,觉得自己能走,却又不知哪里该出力。
但这猛兽是知道哪里出力的。它的背略拱起来,试探地向前一扑。这一扑被底下的看客看在眼里,骚动立刻就起来了。
乔涴仙当即嘴唇发白,返璞归真了,如婴儿一般,只会轻声地:“啊呀、啊啊呀……”
这下驯兽的也害怕了,朝幕后声嘶力竭起来:“快来!快来!把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