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涴仙端坐着,没有抬眼。
他桌上摆着一盏灯,灯罩子如一铃兰花,花面绷的是半透不透的夹丝粉布,一通电,灯光就虚映在乔涴仙的白脸上,令他也半透不透,漆金带粉。
元吉站在他跟前,想起从前在码头卸货,常听见一指令:“这箱子里的玩意金贵,一磕就碎,你小心着点!”
他如今仿佛就踏进个箱子里,知道金贵二字怎么写了。
该名金贵玩意不多久在灯下抬起头,两颊的光影熠熠流动,嘀嘀咕咕:“看逑看?老盯着我干什么?”
元吉忍俊不禁,然而夜太深静,他又恐怕将乔涴仙吓着:“好看不许看?”
这话化干戈为玉帛,乔涴仙低着头,脸上色彩丰富:“不正经!”
元吉不提结工钱的事,那么乔涴仙也不提。这两个人仿佛有一些默契,什么与眼下事情无关,就从什么讲起。
元吉走去乔涴仙的桌前,两手撑起来:“我听老钱讲,你这闷了一天啦?”他走动到乔涴仙的旁边:“不憋得慌啊?”
乔涴仙闪躲不及,在元吉的身边僵住了。他好似因为方受了褒奖,底气不足:“没有的事。”
元吉一矮身,蹲着了。他总喜欢蹲在乔涴仙跟前,仰着头看他:“我今早上出门,看见塘子里荷花儿打苞了。今年太阳好,看着过段时日就要开了。”
乔涴仙每次不得不低下脑袋看元吉的时候,眼睛就要时不时地一扫开。他总觉得看久了,就哪里不大对劲:“开就开了吧。到它的时候了。”
这花命硬,一开一大片,与乔涴仙物以稀为贵的审美不符。
元吉笑起来,自然地将乔涴仙的手拉住了:“你要不要去看?到时候开了花,我带着你去瞧头场?一年可就这么一阵子!”
乔涴仙一扭头,光会眨巴眼睛,旁的地方就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