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将牌在乔涴仙的腿上一滚,翻了面朝上,东风。
乔涴仙在恍惚间发觉外头没了动静。冯用展想来是派人把守着——亦或赌场今日就是为乔涴仙开的。
乔涴仙胸中忽而一丝气悬:元吉哪里去了?
他攥着拳,恶气抵得满面通红:“谈判?你是什么东西,跟我谈判?谁做的请示?谁行的同意?你?”
冯用展很讶异地一抬眉毛,往身后笑:“你这哥……”
浦雪英站在冯用展的身边,只一点头:“一样规矩,百样做。这么亲的弟弟,做什么请示,岂不生分?”
乔涴仙心头尚在剧烈地惊震,他将那张东风搓在手心,再看浦雪英,立时就痛恨上了:“浦雪英,也轮不到你放狗屁!”
浦雪英只当没听见,站在冯用展的身边,从怀里掏出来一叠文纸:“能有码头这么多年,涴仙哥,说实在的,你也够本了。如今码头里意见很大呀!大伙儿都不想你做这清闲租公——
“不过,你也不要伤太大的心。今天也没有多么复杂的事情。你若是能签好了遣散契约,还有几笔钱可以还给你使呢!”浦雪英翻了几页纸,嘴角是扬着的:
“码头……总是要改朝换代的,据我几日的观察,你也没怎么管过码头嘛!轮流坐庄,你的坏腿多休息休息,指不定还能好的。”
乔涴仙睁大眼睛,看着浦雪英手里的所谓协议。他深吸一气,抓起手里这张东风,朝浦雪英的脑袋,当场甩了过去。浦雪英躲闪不及,迎头中彩,鼻孔里两道红立刻就下来了。冯用展眼见此景,登时坐了直,谁知过了片刻即大笑起来。他仿佛看浦雪英的笑话,将枪柄在桌上磕得一响:“不中用!”
浦雪英穿的鱼尾灰色的长衫,揪着衣角一抹,面色跟着血红起来了。
乔涴仙喘着粗气,急火攻心:“浦雪英,你狗日的和外人串通,骗你哥哥——你有胆的,当场毙了我!还签字,签你妈的逑!你是不是人哪?你是不是人哪!”
浦雪英没讲话,倒是冯用展搭上了:“哈哈!乔老板,一个人头一份钱啊!再说毙了你,你老爹直接就把码头送给和尚,见鬼了!”
浦雪英看着乔涴仙,想来这么些年,他依仗他爹的身前算盘,如是而已。他的爹实是惯坏了他,若他的父母能做我的父母,我一定活泼自在的,读读书,写写字,何必上山去投奔土匪?……浦雪英自小没怎么被人惯坏过,故而此刻,心中就不免多些不合时宜的遐想。
他笑一笑,长衫上的血迹晕开:“你投胎投得好。我说你有福的,”他的几根手指横着浸了血,声音瓮瓮:“当年我家里赔得一干二净的时候,向你府上去求,结果乔伯伯讲了,没有钱!都是要给涴仙的,不替他打点好一辈子,怎么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