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经梦到过无数次与眼前人重逢的场景。
是在你死我活的战场,是在血流成河的宫闱,是在暗无天日的死牢。
每每他夜半醒来,周身都冒着冷汗。
不是地狱,却是人间炼狱。
他就是把离恩和整座空虚阁全部拿去祭天,都想不到今天会被那人绑到深山老林里。
来人又言道,“躬身作甚,抬起头来吧。”
躬身作甚,抬起头来吧……
十二年前,他初次见到那位身穿绸缎白水衣,轻散着头发,赤脚踏在墨玉地砖上的清冷小少年,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躬身作甚,抬起头来吧。
那一次的抬头,便注定了他二人生死的纠葛。若不是惊鸿照影,何来人生长恨?
那么这一次呢?他还有活路吗?
离兰咬牙,见机行事,豁出去了。
他就算是百般不情愿,还是硬着头皮昂起了头,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嬉皮笑脸地回道:“哎呦,这么巧!好久不见啊,我的老相好皇帝陛下。”
皇帝。
来人正是十一岁时被左右二相挟持登基,十八岁同右相联手,绞杀左相,夺回大印的元安帝元沚,大盛国最尊贵的人。杀伐决断,狠辣无比,如今也不过二十三岁。
元沚见着离兰如此没皮没脸的样子,不屑地眉毛挑了挑,“多年未见,堂堂左相家的二公子竟然死而复活!还脱胎换骨、转了性子,摇身一变,成了招摇撞骗的神混子。你父若是知晓你堕落至此,不知道会不会从坟里跳出来扒了你的皮。”
离兰淡然笑言,“不会不会,家父逆贼,死后被人挫骨扬灰,连个坟包都没有,便不劳皇帝陛下替小人记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