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影沉吟着,护国公以后,皇帝愈发忌惮权臣,甚至当着众大臣的面说过“朝中不可再出一个孟氏”之类的话,这些年来,更是想方设法缴夺各地节度使手中精兵,将地方的军权逐渐上收统一于朝廷禁军……
谢飞然摇头自嘲道:“不过也罢,我正好不必给这些人发放军饷,远离庙堂,忘情山水,乐得清静。皇上再放心也没有了。”
“更何况……”他微微叹了口气,“我父母家人,都在京城。”
谢飞然语速很慢,声线又温温敦敦的,聊起这些生杀予夺、刀光剑影,依旧只似闲话家常一般,淡如秋风扫落叶。
“孟姑娘,”他见思影始终默然,道:“你呢?”
听他终于说出了这个“孟”字,思影心中飘过一阵如释重负的轻快,他记得孟家,他也认她这个人。她不确定他是否还承认琴酒纪绅等所谓“与孟家是世交故旧”这样的关系,但不论怎样,他一定是知根知底的人……那么,她不必再多费唇舌,可以直接进入正题了。
“我需要谢将军的帮助。”思影道。
其实,谢飞然身上那种独一无二的温吞敦厚气质,很容易感染人。
思影在向他叙述自己的经历和诉求的时候,自己都感觉讲得絮絮叨叨,啰嗦得不像平时的自己。
可能这谢飞然,实在让人感觉温和亲切,毫无距离感,才让她不知不觉说了很多话?
思影不是没有和朝廷大员打过交道。交谈时,她见过这些人下意识流露出的各种狡诈的微妙表情——比如马仁,目光闪烁时,一对小眼珠滴溜溜的转;沉稳型的似宋书洪,虽习惯低眉敛目,眼神偶尔不经意放出一道精光,露出狼一般诡异的锋芒……
但谢飞然不是这样。
他听得很认真,眼神也很纯粹,思影一点儿也看不出他心里想什么。但那种“看不出”,却不是深不可测、让人难以捉摸的、心机深重的感觉,就真正是那种宛如孩童一般,仅仅是安静的、认真的在倾听。
谢飞然听毕了,良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思影,”他叹道,“倘若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应该十四岁了。”
思影心中一动,他唤她“思影”,省却了此前加在后面的“姑娘”二字,这自然意味着亲近。莫非是自己这一番剖白倾诉,令他彻底松懈了心防,也进一步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她遂点头,“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