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不过九月冒头的天儿,晋国已经在接连的几场秋雨中浸润了寒意。萧琢裹着紫菀给他准备的大衣,站在窗户前边看着天空飘飞的雨丝。
实际上从前的萧琢是很喜欢秋天的。
特别是刚入秋的时候,半夜毫无预兆地从冗长而满足的梦里醒来,四下里寂静无声,宫门口当值的婢女也都躺在榻子上打盹,萧琢便会蹑手蹑脚地披上外衣,自己偷偷跑到殿前的院子里。
他的寝殿门口是个不大不小的庭院,他站在寝殿门口,能看见月亮疏疏地落了一地的霜白,宫里的桂花像是斟了几千斗的酒,隔着重重宫门也能闻的真切,那酒的味道清淡,许是沾了秋夜的冷露。若是待得时间更久些,甚至可以在黎明将至未至的时候听见东边的护国寺远远的钟声,那钟声只消得听一遍,便可令人远离颠倒梦想,尘俗尽忘。
秋日真的是一个使人心旌摇荡的季节,不像春天那样带着脂粉气的,秋日是金戈铁马的,又是梵音藏心的。
可是如今,萧琢紧了紧身上的裘衣,他伸手接住了被北风吹得东倒西歪的雨丝,冰凉凉的,惹得他下意识缩回了手。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故国的桂花香再也闻不到了。
萧琢叹了口气,他甫一回头,看见贺暄靠在门框边,目光浅淡地看着他。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父皇染了风寒,身体不适,便提前下朝了。”
萧琢走到贺暄身边,问道:“你不表示表示?”
贺暄挑眉,似是有些惊讶:“贺旸早就上赶着表示了,流水似的补品往宫里送,我凑这份热闹做什么。”
“他终归是你父皇。”
贺暄垂下眼不接话,萧琢一时有些后悔,正想开口岔开去,听得贺暄开口道:“我知道。”
萧琢一愣,似乎没想到贺暄会同他说这些,就好像是守着一只从未张开的蚌,天长日久地蚌壳上都已经长满了青苔,连猎人都已经放弃了那颗珍珠,哪知这蚌突然改变了主意,悄悄张开了一条缝,像是对猎人的邀请。